張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空間里已經沒有了那個小孩的身影。
可他發(fā)現(xiàn)身體卻動不了,原來他的四肢被磚頭厚的冰塊給封住,四周黑暗一片,他的眼睛很快便習慣了這種黑暗。張安發(fā)現(xiàn)那絢爛的星辰空間已經消失了,但那黑暗的恐懼卻絲毫沒有變化,這種空蕩蕩的房間里沒有回應的感覺卻更令人絕望。
在這樣環(huán)境里生存的那個小孩又是什么感覺?
張安不敢再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安感覺耳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眼神復雜,他問:“你叫什么名字?”
那忽然走來的身影忽然一頓,似乎在驚訝張安為什么會以這種話題開口。那小孩的聲音微微驚訝,“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張安耐心重復。
“我沒有名字。”
那小孩從黑暗中走來,他拿出一個火折子,將那煤油燈點亮,那煤油燈發(fā)出微弱的光芒,猶如漂浮在黑暗中的一顆星辰,房間里迅速亮了起來。躺在地上的張奇動彈不得,他用那唯一能動的腦袋轉向那沉默小孩,斜眼看著那瘦弱卻堅強的小小身影。
“每個人都有名字,不可能沒有。”張安篤定地說道。
那身影卻給了張奇一個沉默的背影,他背對著張安用那雙小卻充滿老繭的手似寶貝般擦著一把銀色長劍,長劍上漂浮的流云紋深深吸引了張安。良久之后,那小孩對張安說:“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生的,我沒有同伴,所以也就沒有名字,那些人喊我雜種,流浪狗,或許我就叫雜種叫流浪狗吧。”
這聲音平淡就像是他在說別人的事情一般,他繼續(xù)說:“不是所有人都有名字,看我,我就沒有。”
張安鮮見地有些沉默。那背影告訴張安,他因為沒有家庭的感念,所以將那些認識與人生的過客統(tǒng)稱作同伴,這到底是什么樣的覺悟?張安想了很久,在時間流逝中,小孩的動作機械地重復著,不知疲倦。
“你為什么要殺人?”張安問。
那小孩不明白躺在地上的那個男人為什么會突然這樣問,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卻下意識想要和這個人說話,在他這個年齡隱隱約約知道了交流的意義。他手上的動作停頓了片刻,便又開始重復。
“那些人都該死,”小孩說這話的時候語言很是平淡,“他們讓我和野狗爭食,因為我的能力讓我開始過打打殺殺的日子,利用我去幫他們賺錢,那些想要殺我的人都該死,我沒有錯,我不會縱容他們的私欲,一切和我兵刃交手的人最后都塵歸塵。”
“你又沒有想過他們不該死?”兩人的交談很平常便繼續(xù)了下去,“沒有人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你不能,我們都不能。”
“那你說你是執(zhí)法人,執(zhí)法人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了?”那小孩出乎張安的預料,說話竟然如此刁鉆,讓張安竟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可他是執(zhí)法人,有著執(zhí)法人的覺悟,不知道是勉強還是爭一口氣,心下鮮見地有些心虛。
“這是我的責任。”
“責任是什么?”
“責任就是你肩負的東西,它是不存在的,但你卻能清楚地感受到它的存在,”張安忽然覺得對一個七歲的小孩解釋這些有些牽強,便將它說得更直白:“這是你生存所必要的一種負擔,可你在承擔這種責任的時候,更多的是前進的動力。”
“既然是負擔,那為什么還需要責任?”小孩將手中的長劍擦亮,翻著冷光,這才收回手掌中,然后轉過身來看向被禁錮在地上的張安,“你這人說話確實奇怪。”
“你為什么不殺我?”張安忽然說道。從剛才開始這小孩就一直在和他說話,卻沒有絲毫準備動手的意思,而張安也知道,從他誤闖異度空間開始,這小孩就有無數(shù)次可以下手的機會,兩人的交談行云流水沒有絲毫尷尬。
這個問題也是張安一直想問的。
“我覺得你不壞。”小孩淡淡地說。
張安被這回答給震驚了,但卻又覺得是意料之中。因為這小孩給他的感覺也不壞,不知不覺張安的心中有了一絲惻隱,他說:“你叫流云。”
小孩那雙原本澄澈茫然的藍眸在這一瞬間忽然變亮,精光乍現(xiàn),那映著躺在地面上的人影的眼底除了驚訝還是驚訝。靜靜地對視著,那束縛著張安的堅冰猶如那后來被稱為流云的小孩那堅硬的心一樣,漸漸融化,畫面定格。
張奇聽完這段相遇的時候,他看向那白發(fā)流云,只見他已經走到了那被風撩起的窗臺前,深邃的藍眸猶如深不見底的大海,平靜卻又洶涌。他繼續(xù)說下去,這個故事讓張奇的心中猶如戰(zhàn)鼓一般一直難以平復。
在三個月前。
那是一個烏云滾滾的早晨,雜草叢生的街道兩旁的房屋傾倒,殘垣斷壁顯示著這里曾經經歷的腥風血雨。張安雙目精光內斂,眼角的皺紋是時間的刻印,由于這幾天趕路來不及收拾的青色胡茬,讓他顯得有些行色匆匆。進入奧伯龍已經有了一段時間了,他為了調查那件事情,已經很久沒有閉眼休息。
在他的身后跟著臉色嚴肅的流云,自在這幾天的趕路里他就很少和張安說話,但他知道張安在尋找著什么,卻沒有開口詢問。
就在這時,一直行進的張安忽然頓住了身影,流云也立刻站住,緊握著流云劍的骨節(jié)泛白,警惕地看著四周。
一到身影忽然從遠處的房屋里閃過,張安立刻追了上去,流云跟隨而上,可當張安沖到閃過身影的轉角時,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人的身影,只見張安的目光四處望去,臉色忽然蒼白,流云看著呆若木雞的張安帶著疑惑朝著他的視線看去,竟然看到了又一個入口,那入口中央就似有一個藍色漩渦,這漩渦形成一個圖案,是一副圓形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太陽神鳥圖,紋路是一種詭異的暗紅色。
“這是什么?”流云靠近張安的身邊,卻見張安并未回答,張安的眼神中流露著鮮見地絕望之色。
沉默良久之后,張安兵衛(wèi)回頭地對身旁的流云說,“你要小心,有什么事情,想辦法先出去。”
“到底什么了?”流云猶豫了片刻,問出了疑惑。原本這次張安是擅自離開卡里斯托,所以流云并不知道張安到底是來做什么,一直不問是因為張安并沒有自己說出來,但流云知道張安對于這次的出行什么準備都沒有,來得那么突然。面對這又出現(xiàn)的詭異的門,他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
張安并沒有回答,而是重復了他之前說的話,就像是在囑咐流云似得。在他說完之后又沉默了片刻,他似乎在猶豫,但最后還是咬牙朝那道門沖了進去。流云雖然疑惑,但流云對于張安的行動就像是早有預料一般,隨即跟上了張安的步伐。
他只覺得眼前一道藍光一閃,當他的身影被吐出另一道門的時候,他卻發(fā)現(xiàn)這里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殘垣斷壁,而是一個類似懸崖的地方,在這懸崖之上有著很多孔洞,這些孔洞漆黑一片,猶如黑暗中的黑點密密麻麻讓流云心里不由發(fā)麻。
流云四處看看卻發(fā)現(xiàn)已經沒有張安的身影,流云的腳下只有一掌寬的落腳處,他不得不面對緊貼著石壁,當他回頭的時候卻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任何門,那個類似漩渦的入口已經消失,流云在這種危機的時候更顯他的冷靜,仔細思量之后,他決定沿著那石壁生出來的落腳處朝上走。
這個決定在當時是最為準確的,他小心翼翼地邁著腳步朝上移動,腳底是無盡的黑暗,背后也被黑暗籠罩,耳邊只能聽到他移動的腳步聲,還有鼓動的心跳,他盡量調整著呼吸用來節(jié)省體力,不知走了多少星時,流云只覺得剛才他落腳的地方早已看不見,所以他估計大概走了很長的距離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流云在朝上貼著石壁攀爬的時候腦中不住地在想。張安的神神秘秘讓這次的出行蒙塵,流云和張安相處的這十幾年來,一直都是張安做事,流云便跟著,也不多問,這也是他們養(yǎng)成的默契。
流云也不再多想,繼續(xù)朝上趕路。這腳下的石階似乎經歷了很長的時間,但流云敏銳地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竟然是人工開鑿,有些地方已經塌陷落空。
時間在他行進的過程中漸漸流逝,他竟然感到一絲疲憊,忽然他腳下的石階一松,發(fā)出咔嚓一聲脆響,他只覺得身體失重般忽然朝下滑去,他的身體擦著石壁,在掉落的過程中,他的雙手在虛空中穩(wěn)穩(wěn)一抓便抓住了一個石階。
流云知道在他的身下是萬丈深淵,幸好他眼疾手快,不然這條命就沒了,可正當他準備翻上石階的時候,腳下猶如被水草纏住一般,一個巨大的力量就將他朝懸崖下面扯,被流云抓住的石階在這個時候顯得脆弱,竟然被輕易掰斷。
在下降的時候,流云心中一緊,在他覺得會被甩得粉身碎骨的時候,身下卻再次出現(xiàn)那道漩渦般的入口,他只覺得墜入了那個入口,緊接著便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也就是這次,流云在醒來的時候已經被下了束星蠱,失去了星力,但他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那個充滿詭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