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聽得有點暈,轉(zhuǎn)過臉去問四眼,“你聽見了嗎?”
四眼眉頭緊鎖,點點頭。
“它,它說讓咱們幫幫它,什么意思?”我問。
四眼卻沒有回答我,而是往前走了一步,“人鬼殊途,是要遭天譴的你知道嗎?”
搵仔鬼點點頭,兩頰的血淚流得更猛烈了。
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似乎背后還有深意。
我正在琢磨呢,那搵仔鬼卻做出了一個嚇人的動作,它舉起自己的右手,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它的手上根本沒有肉,只剩下森森白骨,“噗”的一聲,它插進了自己的眼睛。
我趕忙后退,緊緊的摟住豆豆,四眼卻不以為然,站在原地。
那女鬼的手伸進眼眶,從腦子不知道抓出一把什么稀稀拉拉粘糊糊的東西,嗖的一下在眼面前一撒,我們的眼前頓時出現(xiàn)了一層暗暗的光點。
這些光點是黑白的,慢慢的拼湊出一副畫面,畫面是流動著的,像一部老舊的電影,電影里是兩個五六歲的女孩子,長得一模一樣,貌似是一對雙胞胎。她們正在公園里玩耍,雖然“電影”無聲,可還是能夠能夠感受得到其中的歡樂。
有個女人坐在樹下,臉帶微笑,默默的看著自己的孩子,而身上的衣服,和這只搵仔鬼一模一樣。
那屏幕轉(zhuǎn)瞬即逝,很快消失在空氣中,讓人感覺只是出現(xiàn)的幾秒鐘的幻覺。
四眼又嘆了一口氣兒,“你就是在這把孩子丟了?”
搵仔鬼沒否認(rèn),它的樣子看上去比先前虛弱多了。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用你的鬼靈,幻化成你生前的記憶,給我們看,但鬼靈是不可復(fù)原的?”
搵仔鬼又點點頭。
“你確定知道嗎,鬼靈不完整,進不了鬼門關(guān),閻王爺都不收,你永生永世入不了輪回,只能做孤魂野鬼,你又知道嗎?”
搵仔鬼往后退了一步,把自己的右手貼在胸口。
“你是說找不著孩子,你良心過不去,寧愿永遠(yuǎn)做鬼?”四眼嘗試著問道。
搵仔鬼點頭點的更堅定了。
——夜很深。
但現(xiàn)在我卻算明白過來,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顯然,這只女鬼知道我們理通陰陽,能夠人鬼間游走,所以用不惜傷害自己的方式,懇求我們幫助。
“這——”我想說話,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天下父母心,即使不在人世,可這股子強烈的愛子之心,可以為之犧牲一切的信念,卻是相通的。
我很吃驚,如果說鬼婆婆知恩圖報,已經(jīng)讓我對那個世界有新的理解,可眼前的鬼母,更讓我的認(rèn)識,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可為什么我偏偏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呢?!
四眼往后退了一步,“行了,我放在心上了,你孩子的樣子我也記住,無論她們現(xiàn)在是人還是鬼,在陰間還是陽間,只要我趙某人有緣碰上,指定想辦法有個好的歸宿。”
說完這話,四眼看了看表,“我們也趕時間,你先去吧,我答應(yīng)你的事兒,自然不會忘。”他把手中的金屬小罐子,又放回了塑料袋,沖我使了個眼色。
我們轉(zhuǎn)身離開。
隔了老遠(yuǎn),我回頭望,那只女鬼竟然還愣愣的站在金粉之后,看著我們。
我的心理不是滋味,突然想起在老家的爹媽,當(dāng)我年幼時,張望著我上火車去異地求學(xué)時的場景。這場景勾起我的回憶,眼睛都是濕潤潤的。
“有把握嗎?”我問。
“什么?”四眼轉(zhuǎn)過頭。
“我說,你答應(yīng)幫她找孩子。”
四眼不說話,隔了良久才冒出一句,“看緣分吧。”
他頓了頓,“你也別老想著助鬼為樂,咱們自己的事兒,還一頭膿包呢!”
我這才把思路拉了回來。
還是那句話,雖然碰到了兩只有情有義的鬼,可落在我身上,盡沒好事兒,一想到這,我整個人便不好了。
我們繼續(xù)在深夜的墓碑間穿行,周圍很安靜,讓人慢慢的又進入了緊張的模式,誰也不知道,下一回會碰到什么東西,什么詭異的事兒。
沒走多久,我們便按照白天的記憶尋到了顧大攀的墓碑。
那個“嬅”字依然那么顯眼,就像會自己散發(fā)光芒一般。這如同我心中的一根刺,怎么拔,也是拔不掉的。
盒子,
——那個上了鎖的小盒子。
顧大攀拜托黃麗萍,將其一同埋入墳中自然有他的道理。這其中埋藏的秘密,對我而言意義重大,我現(xiàn)在只想順順利利的刨出那個盒子,看看里面裝的到底是什么。
我們繞到顧大攀墓碑的前方。
我拍怕懷中的豆豆,“寶貝,別睡了,咱們到了。”
豆豆嚼著奶嘴,醒了過來,看看周圍,根本不在意,一個勁兒又拍我臉玩了,“老方。”
“說了多少次了,老方是你叫的嗎?叫爸爸!”
“老方,咯咯咯。”
我哭笑不得。
就在這幾秒鐘,四眼已經(jīng)把塑料袋里的一些金箔紙錢取出來。算是給周邊的小鬼一些買路錢。
想想也是,咱們是來刨墳,類似于搞裝修,噪音和麻煩必然不少,補貼一點小錢,也是應(yīng)該的。
四眼在墓碑的兩邊,把紙錢堆好,然后拿出打火機,嚓嚓兩下火機上出現(xiàn)了一團小火苗。
天空雖然還飄著小雨,空氣陰濕,但這些都無足輕重。四眼把紙錢保護的很好,沒有淋濕過,干蓬蓬的很有手感??善饳C就是點不燃。而且奇怪的是,并沒有陰風(fēng)將火苗吹滅,火焰就燃在紙錢下方,感覺燃點一下子高了似的,火苗怎么也竄不上去。
我覺得有點不對,不好的預(yù)感再度回來。而且這段時間,這種預(yù)感特別的準(zhǔn)確。
這次和以往更是不同。
——經(jīng)歷了鬼婆婆和鬼母兩個不害人的鬼,按照概率也應(yīng)該出事了。
我不敢大意,凝神看了眼四周,那些遺像上的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都直勾勾的看著我們。
更要命的是,我正對著顧大攀隔壁的墓碑,是個叫劉永寶的男人,大概是心理原因,我竟然覺得對著我詭異的咧了一下嘴。
我揉揉眼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可我還是渾身開始起毛。
“唔——”豆豆嘴嘟噥著,她看著黑暗的深處,我頓時緊張起來。
“噗噗噗”,豆豆小嘴輕輕的噴著。我沒啥感覺,但瞬間紙錢就燃了起來。
——周圍有東西,我們看不見,豆豆看得見。
紙錢燃燒了起來,隨風(fēng)一吹便飄到了半空,火光照得我們每一個人明暗交替。燃完的灰燼落了下來,不一會兒的功夫,那些紙錢就已經(jīng)全燒完了。
四眼拿出了一把輕便鏟,還有鑿子和榔頭。
這墓碑下有兩塊方形的石板,中間有條縫,現(xiàn)在被水泥封死了。撬開上面的石板,就能打開墓地。
趁著四眼準(zhǔn)備家伙的功夫,我還是出于禮貌,給老顧鞠了一個躬,然后把豆豆背在身后,動起了手。
四眼把鑿子對進水泥縫里,讓我用榔頭砸。把水泥砸散。
“咚咚咚!”
鑿墓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開始的時候,我還不停的觀察著周圍的情況,生怕背后突然又多出幾個臟東西,趴在身上。但這墓看上去小,卻很敦實,沒多久我就后背流汗了。
水泥的渣子飛濺,好不容易兩塊石板才被鑿松。我和四眼一人一塊,搬開石板,一眼就看到了用黑布包著的骨灰盒。骨灰盒周圍并沒有所謂的小盒子。四眼膽子大,直接伸手進去解開上面的黑布,可除了骨灰盒,還是什么都沒有。
難道黃麗萍把那盒子放進顧大攀的骨灰里了?
豆豆在背后拍我。
“寶貝,別鬧,你爸正忙著呢!”
她又拍拍我,我抬起頭,發(fā)現(xiàn)她的小手正指著墓碑呢,我順著指向看過去,腦袋瞬間嗡的一下。
我深呼一口氣,左右望望,剛剛肯定是找準(zhǔn)了位置下手的,可墓碑上名字和照片,哪里還是什么顧大攀,分明是劉永寶,咱們刨了半天,怎么把隔壁劉永寶的墓給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