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此刻符箓在身,下車后也沒有出現(xiàn)被別的意識入侵的情況,當下心里就踏實了,各自施展身法向曬場那邊摸了過去。
摸到了邊上,借著火光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在那橫桿上吊著的那個人,竟然就是我們剛剛不見了的司機陳城。
他雙手被繩子吊著,腳尖踮地,全身被重力拉到筆直,面上卻沒有絲毫痛苦的神色。
曬場中間點著了一堆篝火,正在劈劈啪啪地燒著。那些村民就圍在篝火四周,面向那個門形木架的方向跪著,一動不動,如雕塑一般。
我們摸到一邊,他們根本看也不看我們一眼。
田叔低聲道:“正主還未出現(xiàn),我們先混入中間,等待時機。”
然后我們找個角落的地方也跟著村民那樣跪了下去。
我心里直呼:草!我李承辦跪天地,跪師父,跪祖宗,今天卻要跪一個邪修!我不由得握緊了拳頭,等會正主出現(xiàn)我一定要把他砸成肉醬才能解心頭之恨。
不知道跪了多久,我的腿腳就要麻木了一般。空氣濕冷,連韋德不由得打起顫來??赡切┐迕駞s像沒有感覺的木頭一般,依舊一動不動,整個曬場沒有一點聲音,只有柴火爆開的噼啪聲。
如果再過一刻,我就要堅持不住了。
就在這個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一陣若有若無的鈴聲。叮叮當當,仿佛在很遠的地方,正想側耳細聽。
那聲音突然就到了耳邊響起,清晰明亮的叮當聲眨眼就來到前面。
那些村民們此時開始了他們跪在這后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叩頭。
媽蛋——我瞥見田叔他們也跟著叩了,只好身子一伏也跟著叩了下去。然后再跟著直起身來。那些村民整整齊齊地喊出一句:萬歲。
萬歲?多么滑稽的一個詞?。∵@時又不是封建時候見著皇帝老兒了,我可喊不出口。
萬歲聲停下,定眼一看,門形木架子前面站著一個人影?;鸸庹罩煽菹烖S而蒼老的面孔,一閃一閃顯得格外幽深。
嚴寬已經(jīng)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他的手槍,田叔和田七都已經(jīng)握緊了拳頭。
正主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只要我們一擁而上把他拿下,這一場鬧劇就算結束了。可是我們都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這個人給我們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
田叔的身軀微微發(fā)抖,韋德低下頭去不敢直視,田七緊咬著嘴唇,嚴寬按著槍閉緊眼睛,只有我還保持正常。
這個人給我一股熟悉的感覺,似曾在哪里見過,卻想不起他是誰。
這時有個老村民站起來,顫顫抖抖地走上前去,跪在那個人的腳邊說道:“神??!我們已經(jīng)準備好圣品了。請神慢用。”
那個人微微點頭,似笑非笑地嗯了一聲,然后側頭打量著被吊起的陳城,就像一頭饑餓的老虎在打量著他的食物一樣。
我大吃一驚,陳城是圣品!這些村民竟然把陳城當作三牲一樣獻祭他們所謂的神了!
那個人轉身掃了一遍跪在地上的眾人,徐徐開口道:“很好很好,附近幾條村莊的人都很信奉神,我很高興,從明晚開始你們就要獻祭兩個人,七天之后你們就會擁有比原來多一倍的壽命。”
那個趴在他腳邊的老村民顫抖地說道:“神啊,我們村實在再也找不出精壯的青年了,該有的家家戶戶都已經(jīng)獻祭了,神能否寬容一下,看看獻祭我們這些老頭子行不行?”
聽到這句話我不由得掃了一眼這些村民,只見都是老孺婦幼并沒有一個青壯男兒,再想起他們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著白布,不由得心神一震。難道他們每家都已經(jīng)把自己家里的青壯男人拿出來獻祭了?
那個人又徐徐說道:“那就把你們外出的孩子喚回來吧。不然你們就要前功盡棄了。”
那個老村民顫抖地說了一聲:是。然后又退回了人群中跪下。
那個人面向我們這邊道:“你們總共獻祭了六六三十六人,第一階段已經(jīng)完滿了,現(xiàn)在我就給點好處給你們,當作是神的獎勵吧。”
他隨手一揮,一陣罡風大起,我只覺天地中突然多了一股強大的生命力,像雨水一樣淋在身上,頓時渾身充沛起來。
那些村民更是精神一震,個個像吃了靈丹妙藥一樣容光煥發(fā)。我身邊有一個老者,本來頭發(fā)都已經(jīng)斑白的了,卻眨眼間便變成了烏黑發(fā)亮的頭發(fā)。我看過他側面原本都已近有皺紋的,此刻皺紋也開始消失了,他像突然年輕了幾歲的模樣。
天哪。這還是術法嗎?竟可以補充人的壽命,當真逆天。
那些村民此時像打了雞血一樣,一反剛才木然的神態(tài),個個神色激動口中念念有詞。
那個人哈哈一笑,然后伸手在陳城天靈蓋上輕輕一拍。
但是一條人影驟然殺到,田叔已如脫兔一樣出擊了,他已經(jīng)觸摸到了空間的門道,身法是何等的快。如果不是受傷了,我簡直以為他比老祖宗也就差了那么一點點。
這么近的距離,田叔一擊轉眼即到。那個人也被嚇了一跳,拍在陳城頭上的手拿開,輕輕一揮。田叔就以比他撲過去時還要猛的速度,像敗草一樣摔入遠處的黑暗中。
我壓抑已久的憤怒此時也爆發(fā)了,站起來狂喊一聲:??!
天地四周頓時擁來無比雄厚的朱雀之力。此時的我就算不踏步罡也可以借來朱雀之力了。在省會北郊的那晚,莫名留在身上的那股力量還在,加上借來的朱雀之力,我已經(jīng)攀至巔峰了。
我身形一閃,一個勾拳已經(jīng)打向那個人的面門。
就在這時,又一條人影殺到,卻是去而復返的田叔,他剛才被人拍飛,也不知道有沒有受傷。但他又回來了。
還有田七,我一直沒看透那個女孩的修為,以為她可能在我之下。此刻看見她出手我才知道自己錯了。我出手在前,她在后,可她的勾拳比我還要快。
三道人影無懈可擊,幾乎同時打在了那個人身上。一擊得手!我心里暗喜。
可是,我錯了。我感覺就像打在了空氣一般。定眼一看,那個人并沒有移動,可他已和我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我和田叔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敢相信這一幕。我們這雷霆一擊,在他面前就像演戲一樣。
那個人卻有點吃驚地望著我,道:“是你?”
我停下了攻擊,問:“你是……?”
火光照著他蠟黃枯瘦的臉,像一種病態(tài),好像有一種說不盡的滄桑。這張臉我從未見過,卻隱隱約約有點熟悉的感覺。
“你認識我?”我問。
此時田叔他們聽到他這樣問一臉愕然,忘記了攻擊。
那人說道:“你這么快就忘了,我們才剛剛分別幾個月而已。”
這句話就像一潑水潑在我心上,我全身冰冷。這個人變化太大了,以致我剛開始并沒有認得出來。他這么一說,我就在他臉上找到了熟悉的輪廓、熟悉的鼻子,熟悉的眼睛。
“老祖宗!”我脫口而出。
那個人哈哈地笑了起來,問道:“我變了么?”
何止變了,簡直變化太大了!
這個人就是輪回之海里的李侍,李耳的道童,輪回之海的主人,糟老頭老祖宗。
“你在干什么?”我忍不住問道。
當時我為他流過眼淚,現(xiàn)在卻看到他在害人!我的心已經(jīng)揪著揪著在痛了!
田叔田七想不到我認識這個人,不過剛才一擊也知道了再多的攻擊也不會湊效,他們一左一右站在我身邊防備起來,以免他突然襲擊。
他臉上涌現(xiàn)了一種說不出的情緒,道:“我和他們只是公平地交易而已。”
“剝奪這么多生命,還叫公平?”我不由得咬牙切齒,說道:“你活了幾千年白活了。”
他淡淡地說道:“沒錯,我兩千四百余年是白活了。到了此時才知道正確的道路。李耳錯了,我也錯了!”
以前他每呼李耳必加道尊兩字尊稱,此時直呼大名,他真的變了。
“放屁,你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論!”我恨恨地道。我恨他背叛了他自己的道路,也恨他背叛了李耳。
他不生氣,依然淡淡說道:“是對是錯,只有自己走過了才知道。你沒有走過你怎么知道我錯了!”
未待我回答,他又說道:“你們千方百計尋找的李永遠也錯了。”
李永遠?聽到這個名字我一陣激動,“他死了么?”我不甘心地問。雖然知道他可能也回答不了我。
他卻答道:“有那個人再他身邊,他怎么會死!”
那個人?“那個人到底是誰?”我不禁問道。那個人太神秘了,他真有那么牛逼嗎?
老祖宗嘆了一口氣,說道:“我進了青銅神棺后的事情你想不想聽聽?”
青銅棺材?對,他就是跳進那個青銅棺材后才變成這個模樣的。是什么改變了他?他又怎么會回到這個世界上來的?
青銅棺材里有什么存在?
他瞥了我們一眼,說道:“你們既然要想知道這一切,就跟我來吧。像我一樣,只有自己走過了才知道答案。”
韋德和嚴寬此時也走了過來,剛才那一幕一定把他們看呆了。
嚴寬拿著那把手槍指著李侍,此刻我對他好感全無,他只不過是一個走了歪道的老頭子而已,再也不配老祖宗的稱呼。
李侍的修為之高,對我們不屑一顧,可看著那把槍,我感覺到他真的啰嗦了一下。
我伸起手把嚴寬抬起的槍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