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市的深秋帶著刺骨的潮，余閑跟著林川的走私車隊穿行在老城區(qū)街巷，帆布手套摩擦著貨車欄桿發(fā)出沙沙聲。他盯著前方第三個路口的槐樹，樹干上新畫的虎頭標(biāo)記像道傷疤，與筆記本里東沙幫伏擊點：槐安路轉(zhuǎn)角的記載完全吻合。
川哥，余閑拉住林川的衣袖，在引擎轟鳴聲中壓低聲音，前面路口不對勁。
林川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方向盤上的紋身隨著動作扭曲：又怎么了？老子走了三年的路線，輪得到你指手畫腳？
余閑看見副駕駛座上的小弟阿明正用匕首削蘋果，刀刃反光映出他袖口的虎頭紋身——三天前在舊倉庫看見的東沙幫標(biāo)記。他突然想起筆記本里的走私路線圖，這條看似安全的老路，其實在三年前就被謝耀華賣給了東沙幫。
川哥，余閑故意露出畏縮的表情，卻在話語里藏著林海生的沉穩(wěn)，上周在張記糧油店，我聽見東沙幫的人說...說要在槐樹路收過路費。
這個借口顯然觸動了林川，老大的臉色瞬間陰沉。星海社與東沙幫的過路費之爭持續(xù)了半年，上個月就有兩輛貨車在這條路上被劫。他猛拍方向盤，貨車在路口急剎，輪胎與地面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阿明，帶兩個人探路。林川掏出匕首抵住余閑咽喉，刀刃的涼意讓后者脖頸繃緊，要是敢騙老子，老子先割了你的舌頭。
余閑看著阿明帶著兩個小弟走向槐樹路，故意讓身體微微發(fā)抖，余光卻注意著街角的垃圾桶——那里藏著東沙幫的望風(fēng)小弟，棒球帽檐下露出的虎頭紋身，與筆記本里的插圖分毫不差。
三分鐘后，前方傳來鋼管砸地的悶響。林川咒罵著倒車，余閑趁機指向另一條小巷：川哥，走咸寧巷！那里有個廢棄的面粉廠，我...我上周躲債時去過。
貨車在狹窄的巷子里顛簸，余閑摸著褲兜里的筆記本，最新頁的路線圖還帶著昨夜雨水的潮氣。他記得林海生曾在面粉廠設(shè)置過臨時倉庫，廢棄的傳送帶可以隱藏貨物，而東沙幫的面包車，絕對無法在這種巷子里追擊。
操！真有埋伏！林川從后視鏡看見槐樹路方向騰起的煙塵，匕首終于從余閑咽喉移開，你小子...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老子？
余閑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帆布膠鞋上沾著面粉廠的麩皮：川哥，我就是個想跟著你混的小弟，只想活著。
這句話讓林川的眼神軟了幾分，畢竟原主余閑的懦弱在底層是出了名的。貨車在面粉廠后巷停下時，余閑主動跳下車，搬起貨物的姿勢卻無比熟練——那是林海生教給心腹的省力技巧，手臂發(fā)力時腰部微沉，避免腰肌勞損。
余閑，你搬貨的樣子不像個新手。阿明不知何時站在身后，匕首在指間轉(zhuǎn)動，刀刃反射的光刺得余閑瞇眼。
他迅速調(diào)整姿勢，故意讓貨物傾斜：上個月在碼頭扛麻袋學(xué)的，差點被監(jiān)工打死。這個回答帶著原主余閑的顫音，卻讓阿明放松了警惕。
面粉廠的傳送帶在轟鳴聲中啟動，余閑看著貨物被送入隱藏的倉庫，突然想起筆記本里的批注：咸寧巷面粉廠，地下通道可通新港碼頭。他摸了摸傳送帶邊緣的油漬，記住了這個關(guān)鍵節(jié)點——未來的走私路線，或許可以從這里打開缺口。
深夜的分贓在臺球室進(jìn)行，吊燈的光映著林川數(shù)錢的手，油漬在紙幣上留下暗黃的印子。余閑站在角落，看著其他小弟依次領(lǐng)取辛苦費，阿明拿走了最多的一份，袖口的虎頭紋身隨著動作閃爍。
余閑，輪到你了。林川甩來一疊鈔票，余閑注意到金額比預(yù)計的多了兩張，這是老大對心腹的特殊待遇。
他卻故意只拿了一半，低頭塞進(jìn)褲兜：川哥，我第一次跟貨，拿這些夠了。
周圍響起小弟們的噓聲，林川卻突然笑了，笑聲震得臺球桌上的煙灰缸發(fā)顫：行啊你，比老子當(dāng)年還能裝。他扔來一包煙，紅塔山的包裝在燈光下泛著微光，以后跟緊點，老子不會虧待兄弟。
余閑接住煙，指尖劃過煙盒上的防偽碼——那是星海社與溫氏公司交易的暗碼，不同的排列代表不同的走私路線。他暗中記下這個細(xì)節(jié)，就像林海生當(dāng)年教小弟們的那樣，每個看似普通的物品，都可能藏著關(guān)鍵信息。
散會后，余閑跟著林川走向停車場，聽見老大對著手機低語：耀華哥，貨保住了，是個叫余閑的小弟...對，就是上周被老張打斷肋骨那個。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余閑脊背發(fā)涼，原來林川早就向謝耀華匯報了他的存在。他摸了摸褲兜里的筆記本，最新頁不知何時多了行字：林川是謝耀華的眼線，代號麻雀。字跡帶著急促的劃痕，像是在極度危險中寫下的。
停車場的路燈突然熄滅，余閑本能地推開林川，子彈擦著他發(fā)梢打進(jìn)墻面。黑暗中，他聽見東沙幫的口哨聲，那是筆記本里記載的屠殺前奏。林海生的格斗記憶再次占據(jù)上風(fēng)，他抓起地上的扳手，準(zhǔn)確砸向最近的殺手手腕。
余閑！林川在暗處大喊，余閑卻顧不上回應(yīng)。他看見阿明舉著刀沖來，袖口的虎頭紋身異常刺眼，這個曾被他認(rèn)為是東沙幫臥底的小弟，此刻卻喊著：川哥快走！
混亂中，余閑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錯——筆記本里的老鼠不是阿明，而是林川。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冷汗直冒，卻只能繼續(xù)戰(zhàn)斗，因為知道，今晚的伏擊，既是東沙幫的報復(fù)，也是謝耀華對他的試探。
警車的鳴笛聲響徹街區(qū)時，東沙幫的殺手們開始撤退。余閑看著倒在地上的阿明，后者的匕首掉在腳邊，刀柄上刻著星海社的青龍——原來，他才是林海生的舊部。
余閑，林川捂著手臂的傷口，眼神復(fù)雜，你真的只是個小弟？
余閑低頭看著自己沾滿血跡的手套，故意讓聲音帶著哭腔：川哥，我怕...我不想死...
這個回答讓林川放松了警惕，老大拍了拍他肩膀，力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重：別怕，跟著老子，沒人敢動你。
救護(hù)車的燈光照亮停車場，余閑看著林川被抬走，悄悄撿起阿明的匕首。刀柄內(nèi)側(cè)刻著海字，與吳昊的配槍如出一轍。他知道，這是林海生舊部的信物，而阿明，很可能是吳昊安插在林川身邊的眼線。
深夜的秋風(fēng)卷起地上的傳單，余閑蹲在路燈下，借著火柴的光翻開筆記本。最新頁的字跡帶著暗紅的痕跡，像是用血寫的：林川已向謝耀華匯報你的存在，明日正午，新港碼頭有溫氏的驗貨船，穿藍(lán)色條紋襯衫者是關(guān)鍵證人。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紅塔山，煙盒上的防偽碼在火柴光中清晰可見。原來，林川扔來的不僅是煙，更是謝耀華的試探——如果余閑收下全額分贓，就證明他是普通小弟；而少拿的舉動，反而引起了老大的興趣。
走向地下室的路上，余閑路過老槐樹，樹干上的新刻痕顯示著老鼠已除。他知道，吳昊的人就在附近，而阿明的犧牲，只是復(fù)仇計劃的第一步。
地下室的鐵門發(fā)出熟悉的吱呀聲，余閑摸亮電燈，看見床頭的筆記本翻開在新港碼頭那頁。他掏出阿明的匕首，與吳昊給的那把并列放在桌上，刀柄的海字在燈光下交相輝映，就像兩個靈魂的低語。
窗外的秋風(fēng)帶著海腥味，余閑知道，明天的新港碼頭，將是他真正的戰(zhàn)場。林川的那句以后跟緊點，既是信任，也是陷阱，而他必須繼續(xù)扮演那個懦弱卻機靈的小弟，在謝耀華的眼皮底下，慢慢收攏林海生的舊部，讓初露的鋒芒，最終變成刺向敵人咽喉的利刃。
當(dāng)?shù)谝活w晨星出現(xiàn)在天際，余閑摸了摸袖口的筆記本，封皮上的青龍紋路在晨光中若隱若現(xiàn)。他想起分贓時故意少拿的那疊鈔票，想起林川眼中的復(fù)雜神色，突然明白，底層逆襲的第一步，不是武力的展現(xiàn)，而是讓對手underestim，讓兄弟看見希望，讓復(fù)仇的種子，在最危險的地方，悄然發(fā)芽。
巷口傳來野貓的叫聲，余閑吹滅電燈，任由黑暗籠罩房間。也許明天在新港碼頭，溫氏的驗貨船將帶來新的證據(jù)，而他，將帶著筆記本的秘密，帶著兩個靈魂的記憶，在走私的浪潮中，掀起屬于自己的波瀾。那個被林川扔來的紅塔山煙盒，此刻正躺在他的掌心，煙盒上的防偽碼，即將成為打開謝耀華走私網(wǎng)絡(luò)的鑰匙，而他，終將讓初露的鋒芒，照亮中州市地下江湖的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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