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編號1079
許知硯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深夜醒來。
凌晨兩點，殯儀館內依舊沉默。
1075、1076、1077、1078……每一個編號，都像一道未曾閉合的裂縫，在他的腦海中來回跳躍。
他坐在床邊，燈未開，只有窗外微弱的路燈光滲入，照在他掌心那一行新添的字——【你還沒為自己寫編號】。
他本能想洗掉，可那行字像滲透在皮膚下一樣，仿佛就是存在的真相。
他低頭看著它，久久不語。
此刻，他的手機屏幕亮了。
匿名來電。
“編號1079已入館。”
對方聲音沙啞而低沉，“你知道流程。”
隨后電話掛斷。
許知硯穿衣、出門、進館，一氣呵成。
在通往冷藏間的長廊盡頭，他看到新送來的遺體躺在銀色擔架上，被一層極薄的白布蓋住。
風，從通風口吹過時，掀起那層布的一個角。
是個男人。
三十歲左右，臉部蒼白，但五官尚在。
眉心處，有一道極細的豎痕。
許知硯蹲下身，看向資料袋：
【編號：1079】
【姓名：葉青之】
【年齡：32】
【死亡方式：心源性猝死】
【發(fā)現(xiàn)地點：市圖書館地下檔案館】
【身份備注：公職編制，檔案管理員】
一名圖書館檔案管理員。
這不是流浪者，也非無主死者。
但更奇的是——
資料里附了一封打印信件，標題是：“提前遺言”。
內容簡短：
“我知道我將死于今晚。我不恨任何人。唯一請求——請將我編號歸入1079，由‘許知硯’接管歸途。”
簽名正是葉青之。
許知硯握著信紙，手指微緊。
沒人該知道編號，也沒人該知道他名字。
可這個叫葉青之的人，顯然知道得太多。
清理遺體時，許知硯發(fā)現(xiàn)一處異常。
葉青之的掌心，寫著一行字：
“回到起點，找‘K’。”
他猛然意識到什么。
起點，不是指1075。
而是編號系統(tǒng)最初誕生的地方。
他打開筆記本，查找自己首次記錄的時間——六年前。
地點是：北區(qū)殯儀所——那是他初入民職時服務的第一站。
他很快聯(lián)系北區(qū)老館。
“許知硯？早就聽說你這兩年專管孤亡檔。”電話那頭的老館長嗓音低沉，“你要查六年前？那批老檔案……不太好翻。”
“請務必調閱一批編號開頭為0001至0010的資料。”
“你……等等，我現(xiàn)在找。”
幾分鐘后，對方聲音忽然低了：“你確定是‘編號0001’？”
“是。”
“那是你親手送走的。”
許知硯渾身一震：“誰？”
“一個被棄養(yǎng)的少年，死于非命，尸體在下水道被發(fā)現(xiàn)。你堅持為他設了編號，說每一個人都該有歸途。”
他閉上眼。
那場景像一部舊電影倒回——一個渾身污泥、嘴角帶血的孩子，被他從警戒線中抱出，用舊毛毯包好，安放在小屋內，一炷香，三聲叩首。
是的。
他給那孩子寫下第一個編號。
編號0001。
那孩子的名字，是他自己當年編的：“葉青之”。
他瞳孔微縮。
回憶一一閃回。
“我叫葉青之。”
“你說過，死也要有人記得。”
“所以我記得你。”
他重新看向葉青之的遺體。
掌心那行字刺目而冰冷——【回到起點，找K】。
他不是來被送葬的。
他是來“喚醒”他的。
午夜十二點整。
殯儀館主廳自動亮燈。
香爐自燃。
香灰線未斷。
但空氣中，多了一道無聲漣漪，像是某種“氣”的穿透。
許知硯站在靈堂，望著葉青之的遺像。
“你不是‘沉影’，你是‘鑰匙’。”
靈堂后方墻上，忽然彈出一行數字：
【K-系統(tǒng)同步中。正在接入編號1080?！?/p>
他快步走到終端。
屏幕彈出提示：
“授權記錄者進入。”
屏幕上出現(xiàn)一串極長的識別碼，最后一行備注：
“記錄者：許知硯。”
那一刻，他明白了。
他不是旁觀者。
他是這場歸途序列中的一環(huán)。
每一個編號，都是一道裂口。
而他，是縫合它們的人。
——或者，是最后那個破開的名字。
他打開記錄冊，翻到第一頁。
編號0001，葉青之，十三歲，死因：暴力致死。
親自書寫者：許知硯。
他寫下：
【編號1079，歸途完成，攜帶遺留數據，成功接入主系統(tǒng)。K激活成功?！?/p>
他再度翻至最后空頁，寫下下一位：
【編號1080，目標已至，等待抵達。】
他望向門外。
風停。
但世界正緩緩裂開一道新的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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