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樹仁看著掌中這朵嬌妍的杏花沉思時,突然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來:“公子……周公子……可否把奴家放下來……”
周樹仁這才意識到說話的竟然是掌中的杏花妖。
他連忙把杏花妖放到了描金方桌上,出于愧疚,甚至騰出了一個本來是裝瓜果的鎏金銀盤,小心翼翼地將杏花妖放在了上面。
杏花妖化作一只約手掌大小的小人兒,弱柳扶風般向周樹仁行了一禮,道:“奴家一直仰慕公子大名,只求和公子春風一度,再不作它想……”
說完,這可愛可憐的小人兒怔怔地望著周樹仁,又羞澀又期待地等著他回話。
……春風一度,什么春風一度,別了吧。
你怎么可以一臉天真單純地和我說這種話!
我什么也不知道。
周樹仁表面鎮(zhèn)定自若,內(nèi)心歇斯底里。
“我觀小娘子面相,好生眼熟。我們……可是從前在哪里見過?”周樹仁微微作揖,同樣還了一禮。
他肅肅然如松下風,高而徐引。
“見,見過的……”杏花妖細聲念到,她看到周樹仁回了她一禮,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容。
兩只眼睛彎彎如月牙,里面墜了滿船清夢壓星河。
她可不是在做夢么,竟然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
只要,只要把妖力渡給他,將養(yǎng)著他,自己就能給他打上烙印啦!
即使那是自己多少個佛前月下修煉才得到的修為,那又如何呢?
杏花妖面若桃花,一臉春意地想起了初遇的場景:
煙雨蓋住了山頭,如同茶杯上氤氳出的霧氣。
一個穿白衣的女子就站在半山腰的杏樹旁。
這棵杏樹長得好,蔥蔥郁郁,暗青色的葉,它的枝干肆意舒展,如同慵懶張開的手臂。這樹已不知在此度過了多少了歲月靜好的年頭。
那女子生的也好,瑩白的臉龐像一輪柔月,腰肢纖細柔軟如垂柳,一雙妙目顧盼生輝,其中似蘊含這山間的充郁靈氣。
女子面上帶著稚兒般的天真與無知,眼神懵懂,她輕輕踮腳,鼻尖靠近一叢快要被雨淋壞的杏花。
其舉止天真無拘束,就像是個妙齡女子的外殼套了一個六歲孩童的芯子,有一股說不出的違和感。
雨聲嘩啦啦地響在耳邊,打在棕黑色的健壯樹干上。有一只被雨淋濕的小鳥,受驚撲棱著翅膀躲進大松樹中避雨。
是生人的氣息。
察覺到有生人靠近,白衣女子亦受驚,她慌忙隱去身形之中還不小心踩到了一叢野花。
原來是個背著書箱的落魄書生。
書生被沉重的書箱壓得氣喘吁吁,撐著一把半舊的竹骨傘,一身長衫還算體面,細看卻能看見好幾處破損和有污漬的地方。
他的面色憂愁,連那雙濃密的眉毛都皺成了一團。
書生在松樹旁停了下來,抬臂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待他抬頭不經(jīng)意間看到枝頭那簇杏花,憐憫心起,于是把竹骨傘挪了挪好遮住那可憐的杏花。
“萬物皆有靈,小生雖力量綿薄,也能讓你暫避風雨。”他嘆了口氣對杏花道。
白衣女子偷偷躲在樹后,只是呆呆地望著他,任由煙雨浸濕烏發(fā),不知不覺竟是癡了。
不知是命間注定的姻緣或是月老醉后開的玩笑,只那驚鴻一瞥,她竟念念不忘上百年。
她固守著她的執(zhí)著,始終等待著她的如意郎君。
白衣女子是杏花妖,而那背著書箱的落魄書生——就是上一世的周樹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