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梁棟和言伯乾一個拿刀、一個手持雙鐵環(huán),分自左右搶上。蘇亦川提氣在石級上點了兩腳,縱身而上,手揮金笛,和成劍鋒打在一起。成劍鋒使開齊眉棍法,雖然棍長笛短,反被蘇亦川逼得連連倒退。王怡丹以長刀撐著石級,一步一步走上來,快到頂時,只見地窖口一個魁梧漢子叉腰而立,她一柄飛刀向那人擲去。那人不避不讓,待飛刀射至面前,伸出三根手指握住刀柄,其時刀尖距他鼻尖已不過寸許。王怡丹見此人好整以暇,將她飛刀視若無物,倒抽了一口涼氣,舞起雙刀,傍到丈夫身邊。
那人正是蔡錦昂,眉頭微皺,他不屑拔劍與女子相斗,便以王怡丹那柄刃鋒才及五寸的飛刀作匕首用,連續(xù)三下作進手招數。王怡丹步履不靈,但手中雙刀家學淵源,仍能緊封門戶。相拒四五個回合,蔡錦昂左臂前伸,攻到王怡丹右臂外側,向左橫掠,把她雙刀攔在一邊,運力一推,王怡丹立腳不穩(wěn),又跌入地窖。
那邊雷安瑞雙戰(zhàn)兩名好手,傷口奇痛,神智昏迷,如發(fā)瘋般亂打。蘇亦川舞動金笛,卻已搶得上風。蔡錦昂見他金笛走的是云水劍法,金笛點穴的手法又是本門真?zhèn)?,好生奇怪,正要上前喝問,哪知蘇亦川一招“白云蒼狗”,待成劍鋒閃開避讓,突然縱入地窖。原來他見王怡丹跌入地窖,也不知是否受傷,忙跳入救援。
王怡丹站了起來,蘇亦川問:“怡姐,受傷了嗎?”王怡丹說:“不礙事,快出去幫雷哥。”蘇亦川說:“我扶你上去。”
成劍鋒提著熟銅棍在地窖口向下猛揮,居高臨下,堵住二人。雷安瑞見嬌妻不能逃脫,自己已不能再行支持,腳步踉蹌,直跌到成劍鋒身后,當即伸手在他腰間一點,成劍鋒登時身子軟了,被雷安瑞攔腰抱住,喝聲:“下去!”兩人直向地窖中跌去。
成劍鋒被點中了穴道,已自動彈不得,跌入地窖后,雷安瑞壓在他身上,兩人都爬不起來。王怡丹忙伸手把雷安瑞扶起。他臉上毫無血色,滿頭大汗,向她勉強一笑,“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吐上她衣襟。蘇亦川明白雷安瑞的用意,大叫:“讓路!”
蔡錦昂見蘇亦川武功乃蘭陵派真?zhèn)?,又見雷安瑞早受重傷,他自重身份,不肯上前夾攻,是以將王怡丹推入地窖后不再出手,哪知變起俄頃,成劍鋒竟落入對方手中,這時投鼠忌器,聽蘇亦川一叫,只得向眾人揮手,讓出一條路出來。
從地窖中出來的第一個是成劍鋒,第二個王怡丹拉住他衣領,短刀刀尖對準他的后心。第三個是蘇亦川,他一手扶著王怡丹,一手抱住雷安瑞。四個人拖拖拉拉走了上來。王怡丹喝道:“誰動一動,這人就沒命。”四人在刀槍叢中鉆了出去,慢慢走到后園門口。王怡丹眼見有三匹馬縛在柳樹上,心中大喜,暗暗謝天謝地。這三匹馬正是吳國棟等來堵截后門時所騎。
蔡錦昂眼見要犯便要逃脫,心想:“成劍鋒這膿包的死活關我何事?我把雷安瑞抓回蘭京,那才是大功一件。”拾起雷安瑞丟在地下的繩索,運起內力,向外拋去。繩索呼的一聲飛出,繞住了雷安瑞,回臂一拉,將雷安瑞拉脫了蘇亦川之手。王怡丹聽丈夫一聲呼叫,關心則亂,早忘了去殺成劍鋒,忙回身來救丈夫,她腿上受傷,邁不了兩步,已跌倒在地。雷安瑞連叫:“快走!快走!”王怡丹說:“我跟你死在一起。”雷安瑞怒道:“你剛才答應聽我話的……”話未說完,已被張梁棟等擁上按住。蘇亦川飛身過來,抱住王怡丹,直闖出園門。一警員掄鐵尺上前阻攔,蘇亦川飛起一腳,踢得他直跌出五六步去。
王怡丹見丈夫被捕,已是六神無主,也不知身在何處。蘇亦川搶到柳樹邊,把她放上馬背,叫道:“快放飛刀!”這時言伯乾及兩警員已追出園門,王怡丹三把飛刀連珠般發(fā)出,慘叫聲中,一警員肩頭中刀。言伯乾呆得一呆,蘇亦川已將三匹馬的馬韁扯開,自己騎上一匹,把第三匹馬牽轉馬頭,向著園門,揮金笛在馬臀上一擊,那馬受痛,向言伯乾等直沖過去,把追兵都擋在花園后門口?;靵y之中,蘇亦川和王怡丹兩騎馬奔得遠了。蔡錦昂等已經捉到要犯雷安瑞,歡天喜地,誰也不去追他們二人。
王怡丹神不守舍地伏在馬上,幾次要拉回馬頭,再進法爾霍莊,都給蘇亦川揮鞭抽她坐騎。繼續(xù)前行,直奔出六七里,見后面沒人追來,蘇亦川才不再急策坐騎。
又行了三四里,四乘馬迎面而來,當先一人白須飄動,正是法爾霍莊莊主郎天揚。他見到王怡丹、蘇亦川兩人,很是詫異,叫道:“貴客留步,貴客留步。我請了醫(yī)生來啦。”王怡丹恨極,一柄飛刀向他擲去。
郎天揚突見飛刀擲到,大吃一驚,毫無防備之下不及招架,急忙俯身在馬背上一伏,飛刀從背上掠過。在他背后的二弟子埃莫利馬忙揮刀擋格,飛刀斜出,噗的一聲,插在道旁一株大柳樹上,夕陽如血,映照刃鋒閃閃生光。郎天揚正要喝問,王怡丹張口大罵:“你這沽名釣譽、狼心狗肺的老賊!你們害我丈夫,我和你這老賊拼了。”她邊罵邊哭,手揮雙刀縱馬上前。郎天揚給她罵得莫名其妙。埃莫利馬見這女人罵他師父,早已按捺不住,揮單刀上前迎敵,被郎天揚伸手攔住,叫道:“有話好說。”
蘇亦川勸說:“咱們想法子救人要緊,先救雷主任,再燒了法爾霍莊。”王怡丹一聽有理,掉轉馬頭,一口唾沫恨恨地吐在地下,拍馬而走。
郎天揚縱橫江湖,時時小心謹慎,待人處處以仁義為先,真是仇怨一個不敢多結,朋友一個不敢少交。黑白兩道一提到郎老先生的名頭,無不豎起大拇指叫一聲“好”,哪知沒頭沒腦地給這個少婦擲一柄飛刀,再加一陣臭罵,真是生平從所未有之“奇遇”。他見王怡丹怨氣沖天,存心拼命,心知必有內情,查問趕到鎮(zhèn)上請醫(yī)的莊客,只說太太和大爺在家里好好待客,并沒起什么爭鬧。
郎天揚好生納悶,催馬急奔,馳到莊前。莊客見老莊主回來,忙上前迎接。郎天揚見各人神情特異,料知發(fā)生了事端,飛步進莊,吩咐道:“叫霍賈達佐來!”莊客回說:“大爺保著太太、小少爺到后山躲避去了。”郎天揚一聽更是詫異。
幾名莊客七張八嘴的說了經過,說警員剛把雷安瑞捕走,離莊不久,想來一干人不走大路,因此郎天揚回來沒遇上。眾莊客說:“警員去遠后,已叫人去通知大爺,想來馬上就回了。”
郎天揚問:“三位客人躲在地窖里,是誰走漏風聲?”莊客面面相覷,都不敢說。郎天揚大怒,揮馬鞭向莊客劈頭劈臉打去。埃莫利馬見師父動了真怒,不敢上前相勸。郎天揚打了幾鞭,坐在椅中直喘氣,兩枚鐵膽嗆啷啷的弄得更響。眾人大氣也不敢出,站著侍候。
郎天揚喝道:“大家站在這里干什么?快去催霍賈達佐回來。”話未畢,霍賈佐達已自外面奔進,叫道:“師父,我回來了。”郎天揚從椅中一躍而起,嘶聲問:“誰漏了風聲?你說……你……”霍賈佐達見師父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和平日豪邁從容的氣度大不相同,哪里還敢直說,猶豫了一下說:“是鷹爪子自己發(fā)現(xiàn)的。”郎天揚左手一把抓住他衣領,右手揮鞭,便要劈臉打去,終于強行忍住,怒道:“胡說!我這地窖如此機密,這群鷹爪子怎會發(fā)現(xiàn)?”霍賈佐達不答,不敢和師父目光相對。太太聽丈夫發(fā)怒,攜了兒子過來相勸。
郎天揚目光轉到米娜臉上,喝道:“你一見警員,心里便怕了,于是說了出來,是不是?”他素知霍賈佐達為人俠義,便殺了他頭也不會出賣朋友,米娜是女流之輩,不會武藝,膽小怕事,多半是她受不住警員的脅逼而吐露真相。米娜見到老莊主的威勢,似乎一掌便要打過來,不由膽戰(zhàn)心驚,說道:“不……不是我,是……是小……小少爺說的。”
郎天揚心中打了個突,對兒子說:“你過來。”郎瑤畏畏縮縮走到父親跟前。郎天揚問:“那三個客人藏在花園的地窖,是你跟警員說的?”郎瑤在父親面前素來不敢說謊,卻也不敢直承其事。郎天揚揮起鞭子,喝問:“你說不說?”郎瑤嚇得要哭又不敢哭,眼睛只望母親。太太走近身來,勸說:“老爺子別生氣啦,就算女兒惹你生氣,這小兒子乖乖的在家,你兇霸霸的嚇他干嘛呀?”郎天揚不去理她,將鞭子在空中吧啦一抖,叫道:“你不說,我打死你這小雜種。”太太說:“老爺子越來越不成話啦,兒子是你生的,干嘛罵他小雜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