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久!”
顧淮眸中快速閃過一抹痛意,他沒再逼著我向林湘湘道歉,倒是看向她的眸中,漸漸染上了疏冷。
“湘湘,為什么要踹死阿久?”
“我……”
林湘湘應(yīng)該是習(xí)慣了被顧淮寵溺、縱容,他忽然冷漠地質(zhì)問她,她水汪汪的眸中止不住浮起了慌亂。
不過幾乎是立馬,她就又恢復(fù)了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委屈地?fù)u著頭,眼淚撲簌簌滾落,仿佛她才是被傷害、被虐殺的那一個(gè)。
“我剛才肚子疼,想去找你,沒想到它忽然撲到我身上,對著我大叫,還撕咬我。”
“我當(dāng)時(shí)真的特別害怕,拼命掙扎,沒想到竟然把它從樓梯口推了下去。”
“我沒想到它會(huì)摔死……我真的沒想傷害它……”
她哭得越來越凄楚無措,痛苦地嗚咽著,好似難過得都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胡說!我剛才看到了,阿久根本就沒撲向你,更沒有撕咬你,是你故意把阿久踹下的樓梯!”
我的阿久死得這么慘、這么疼,我肯定不愿它死之后,還有人往它身上潑臟水。
我也以為顧淮不會(huì)相信林湘湘的鬼話。
畢竟,阿久救過他。
阿久還跟了我們十二年,他承諾過會(huì)與我一起,給阿久養(yǎng)老送終。
誰知,我竟聽到他說,“周星晚,你到底有完沒完?”
“湘湘都已經(jīng)說了,是阿久惡意撕咬她,她為了自保,才會(huì)推它。”
“她又不是故意的,你一直死咬著她不放,有意思?”
“阿久只是一只狗,怎么能跟人的健康與安全比?”
我怔住。
我眼眶疼得仿佛要裂開,眼淚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卻怎么都落不下來。
心口劇痛,我好像都失去了哭泣的能力。
我怎么不不敢想,他說過會(huì)好好照顧阿久,此時(shí)卻為了維護(hù)林湘湘,如此輕描淡寫、甚至輕蔑地提起阿久的死。
狗的生命,最長也就是十幾年。
阿久雖然只有十三歲,卻已經(jīng)是暮年。
再加上它身上有醫(yī)不好的舊疾,它這兩年走路都有些艱難,牙齒也脫落了好幾顆,哪來的力氣主動(dòng)攻擊別人?!
顧淮很聰明,只要他稍微一想,便能想明白,林湘湘是在說謊。
只是,他不舍得去懷疑、責(zé)備林湘湘。
我看向顧淮的眸中,止不住染上了是枯寂與茫然。
十八歲的顧淮,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衣衫破舊,卻視我如珍寶。
現(xiàn)在的顧淮富貴傾城,穿著幾十萬的純手工高定西裝,換了衣冠,也變了心。
他讓我覺得陌生。
也讓我……再不敢愛他。
“阿淮,星晚姐打得我好疼啊……疼……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害怕……”
林湘湘又開始窩在他懷中嬌弱地哭。
“湘湘別怕,我現(xiàn)在就帶你去醫(yī)院。”
他顯然特別擔(dān)心她,沒再理會(huì)我,把她打橫抱起,就帶著她疾步往外面沖去。
看著顧淮這副為林湘湘擔(dān)憂慌張、心急如焚的模樣,我忽而覺得特別特別可笑。
林湘湘只是受了點(diǎn)兒皮外傷,他就擔(dān)心她疼、怕她會(huì)死。
而我得了胰腺癌晚期,馬上就要死了,他卻覺得我不可理喻。
多可笑?。?/p>
對我承諾過至死不渝的丈夫,在我生命最后的這一個(gè)月,再舍不得給我半分偏愛與寵溺,卻恨不能把心挖出來送給別的姑娘。
所以,我不要他了。
我笑得越來越狠。
可大笑,不能讓我快樂,倒是笑著笑著,我唇角止不住滲出了血。
我怕弄臟了阿久的尸體,慌忙擦去唇角的血,才抱著它去了別墅后面。
我現(xiàn)在其實(shí)抱不太動(dòng)阿久了。
但我想送阿久最后一程,一路上走走停停、跌跌撞撞,最終,我還是把它抱到了我哥的墳前。
我哥與我相依為命多年,我知道,他肯定想一直陪著我。
我與顧淮買下這處依山傍水的別墅后,把我哥的墳遷到了別墅后山腳下。
在阿姨們的幫助下,我給阿久挖了個(gè)小坑,把它埋在了我哥的旁邊。
很快,我也要去黃泉路上,跟他們團(tuán)聚了。
我如同丟了魂一般,從太陽高掛,到日落西沉,一直站在阿久墳前。
阿姨們勸了我好久,我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主樓。
阿姨們都說我瘦了,晚餐的時(shí)候,她們都勸我多吃點(diǎn)兒。
我心里又遏制不住難過。
看吧,別墅的阿姨們都看出我瘦了,可我的丈夫,卻一心一意照顧別的姑娘。
我吃了兩口米飯,實(shí)在是吃不下去了,還是在阿姨們擔(dān)憂的目光中回了主臥。
躺在床上,我怎么都睡不著。
看著潔白的天花板,我忍不住想起了十一年前的一件事。
那天,我和顧淮剛好養(yǎng)了阿久一整年。
顧淮自己都饑一頓飽一頓,那天卻買了個(gè)大蛋糕,說是給阿久過生日。
他把我們收養(yǎng)阿久的那天,當(dāng)成了它的生日。
他說之后每一年,都要給阿久過生日。
我哥在一旁促狹,說他對阿久這只小土狗,比對人還好。
他說阿久救過我與他,以后阿久就是我們的家人。
他親口說過阿久是我們的家人的。
可林湘湘只是委屈地掉了幾滴眼淚,他就輕描淡寫地揭過了阿久的死。
好像阿久被虐殺,也是它咎由自取。
想到阿久渾身是血的模樣,我心口又撕裂一般的劇痛,腹部、腰背部也疼得好像要爛掉一般。
后來,我身上的每一個(gè)毛孔,都開始疼。
我顫著指尖將好幾片止痛藥塞到口中,那難捱的疼痛,才總算是減輕了幾分。
疼了這么久,我出了一身冷汗,半分力氣都使不出來,我上下眼皮總算是開始打架。
我剛要迷迷糊糊睡著,身后床墊狠狠一沉,我裙擺一下子就被人推到了腰間。
顯然,是顧淮回來了!
他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熟稔地在我身上游移,另一只手強(qiáng)勢地將我箍在懷中,好似要把我揉進(jìn)他身體里面。
我最愛他的時(shí)候,他手落在我身上,會(huì)帶給我戰(zhàn)栗與情動(dòng)。
可現(xiàn)在我對他滿心失望,他身上還帶著林湘湘慣用的香水味,被他碰觸,我只覺得排斥與惡心!
“別碰我!”
感覺到他試圖把我身體打開,我如同被毒蝎蟄到一般,用盡全力狠狠地把他推開。
“周星晚,你又在鬧什么?”
他正在興頭上,卻被我決絕推開,他桀驁的眉眼間瞬間染滿了戾氣。
我打開床頭燈,平靜地迎上他的視線,不悲不喜,“顧淮,我們離婚吧。”
“你說什么?”
顧淮手上動(dòng)作一下子頓住。
他極度不敢置信地看著我,仿佛又是我在無理取鬧。
我聲音依舊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我說,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