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山崖邊沖上二人,當先一個女子喝道:“喂,剛才是你罵我女兒嗎?”正是妙玨之母顧任姿。強章通飛腿向她踢去。顧任姿側(cè)身避過,啪的一聲,重重打了他一記耳光,喝道:“你罵‘你他媽的好狠’,她的媽媽就是我,你敢罵我?”
金澤豐叫道:“截住他!別讓他走了!”顧任姿伸掌本欲往強章通頭上擊落,聽金澤豐這么呼喝,叫道:“天殺的小鬼,我偏要放他走!”側(cè)身一讓,在強章通屁股上踢了一腳。強章通如得大赦,直沖下山。
顧任姿身后跟著一人,正是瓦洛佳,他笑嘻嘻地走近說:“什么地方不好玩,怎么鉆進漁網(wǎng)里玩起來啦?”妙玨說:“爸,快解開漁網(wǎng),放了金師兄和夜姐姐。”顧任姿沉著臉說:“這小賊的賬還沒跟他算,不許放!”
金澤豐哈哈大笑,叫道:“夫妻上了床,媒人丟過墻。你們兩夫妻團圓,怎不謝我這個大媒人?”顧任姿在他身上踢了一腳,罵道:“我謝你一腳!”金澤豐笑著叫道:“中南六子,快來救我!”
顧任姿極忌憚六怪,一驚回頭。金澤豐從漁網(wǎng)孔中伸出手來,解開了繩索的死結,讓夜清秋鉆了出來,自己待要出來,顧任姿喝道:“不許出來!”
金澤豐笑著說:“不出來就不出來。漁網(wǎng)之中,別有天地,大丈夫能屈能伸,屈則進網(wǎng),伸則出網(wǎng),何足道哉,我金澤豐……”正想胡說八道下去,一瞥眼間,見龔政偉伏尸于地,臉上笑容登時消失,突然間熱淚盈眶,跟著淚水便直瀉下來。
顧任姿兀自在發(fā)怒,罵道:“小賊!我不狠狠揍你一頓,難消心頭之恨!”左掌一揚,便向金澤豐右頰擊去。妙玨叫道:“媽,別……別……”金澤豐右手一抬,手中已多了一柄長劍,卻是當他瞧著龔政偉的尸身傷心出神之際,夜清秋塞在他手中的。他長劍一指,刺向顧任姿的右肩要穴,逼得她退了一步。顧任姿更加生氣,身形如風,掌劈拳擊,肘撞腿掃,頃刻間連攻七八招。金澤豐身在漁網(wǎng)之中,長劍隨意揮灑,每一劍都指向顧任姿的要害,只是每當劍尖將要碰到她身子時,立即縮轉(zhuǎn)。這特色劍法施展開來,天下無敵,金澤豐若不容讓,顧任姿早已死了七八次。又拆數(shù)招,顧任姿自知自己武功和他差得太遠,長嘆一聲,住手不攻,臉上神色極為難看。
瓦洛佳勸說:“娘子,大家是好朋友,何必生氣?”
顧任姿怒道:“要你多嘴干什么?”一口氣無處可出,便欲發(fā)泄在他身上。
金澤豐拋下長劍,從漁網(wǎng)中鉆了出來,笑著說:“你要打我出氣,我讓你打便了!”顧任姿提起手掌,啪的一聲,重重打了他個耳光,金澤豐“哎唷”一聲叫,竟不閃避。顧任姿怒問:“你干嘛不避?”金澤豐說:“我避不開,有什么法子?”顧任姿“呸”了一聲,心知他是瞧在妙玨份上讓了自己,左掌已然提起,卻不再打了。夜清秋拉著妙玨的手說:“小師妹,幸得你及時趕到相救。你怎么來的?”妙玨說:“我和眾位師姐,都給他(說著向龔政偉的尸身一指)……他的手下人捉了來,我和三位師姐給關在一個山洞中,剛才爸爸媽媽和服務救了我出來。爸爸媽媽和我,還有服務和那三位師姐,大家分頭去救其余眾位師姐。我走在崖下,聽到上面有人說話,似是金師兄的聲音,便趕上來瞧瞧。”夜清秋說:“我和他各處找尋,一個也沒見到,卻原來你們是給關在山洞里。”
金澤豐說:“剛才那個白衣老賊是個大壞人,給他逃走了,當真可惜!”拾起地下長劍說:“咱們快追。”
一行五人走下愛身崖,行不多久,便見服務和七名蘭陵弟子從山谷中攀援而上,其中有妙珂在內(nèi)。相會之下,各人均甚欣喜。金澤豐心想:“玉皇頂上的地形,天下只怕沒幾人能比我更熟的。我不知這山谷下另有山洞,服務是外人,反而知道,這可奇了!”拉一拉服務的袖子,兩人落在眾人之后。金澤豐說:“萬兄,玉皇頂?shù)挠墓戎辛碛忻囟?,連我也不知,你卻找得到,令人好生佩服。”
服務微微一笑說:“那也沒什么稀奇。”金澤豐說:“啊,是了,原來你擒住了東華弟子,逼問而得。”服務說:“那倒不是。”金澤豐說:“然則你何以得知,倒要請教。”服務神色忸怩,微笑說:“這事說來不雅,不說也罷。”金澤豐更加好奇了,不聞不快,笑著說:“你我都是江湖上的浮浪子弟,又有什么雅了?快說出來聽聽。”服務說:“在下說了出來,金掌門請勿見責。”金澤豐笑著說:“你救了蘭陵派的眾位師姐師妹,立下大功,多謝你還來不及,豈有見怪之理?”服務低聲說:“不瞞你說,在下一向有個壞脾氣,你是知道的了。自從太師父剃光了我頭,給我取個法名叫‘服務’之后,那色戒自是不能再犯……”金澤豐想到瓦洛佳懲戒他的古怪法子,不由臉露微笑。服務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臉上一紅,繼續(xù)說:“但我從前學到的本事,卻沒忘記,不論相隔多遠,只要有女子聚居之處,在下……在下便覺察得到。”金澤豐大奇,問道:“那是什么法子?”服務說:“我也不知是什么法子,好像能聞到女人身上的氣息,與男人不同。”
金澤豐哈哈大笑說:“據(jù)說有些高僧有天眼通、天耳通,服務大師居然有‘天鼻通’。”服務連說:“慚愧,慚愧!”金澤豐笑著說:“服務大師這本事,原是多做壞事,歷練而得,想不到今日用來救我蘭陵弟子。”
夜清秋轉(zhuǎn)過頭來,想問什么事好笑,見服務神色鬼鬼祟祟,料想不是好事,便即住口。
服務突然停步說:“這左近似乎又有蘭陵弟子。”
他用力嗅了幾嗅,向山坡下的草叢走去,低頭尋找,過了一會兒,一聲歡呼,手指地下,叫道:“在這里了!”他所指處堆著十余塊大石,每一塊都有二三百斤重,當即搬開了一塊。瓦洛佳和金澤豐過去相助,片刻間將十幾塊大石都搬開了,底下是塊青石板。三人合力將石板掀起,露出一個洞來,里面躺著幾個尼姑,果然都是蘭陵弟子。妙珂和妙玨忙跳下洞去,將同門扶了出來,扶出幾人后,里面還有,每一個都已奄奄一息。眾人忙將被囚的蘭陵弟子拉出,只見妙瑜、丁妙玲、曹妙瑾等均在其內(nèi),這地洞中竟藏了三十余人,再過一兩天,非盡數(shù)死在洞內(nèi)不可。
金澤豐想起龔政偉下手如此狠毒,不禁為之寒心,稱贊服務說:“萬兄,你這項本事當真非同小可,這些師姐妹們深藏地底,你竟嗅得出來,實在令人佩服。”服務說:“那也沒什么稀奇,幸好其中有許多俗家的師姑……”金澤豐說:“師姑?啊,是了,你是妙玨小師妹的弟子。”服務說:“倘若被囚的都是出家的長輩們,我便找不到了。”金澤豐說:“原來俗家人和出家人也有分別。”服務說:“這個自然。俗家女子身上有脂粉香氣。”金澤豐這才恍然。
眾人七手八腳的地施救,妙珂、妙玨等用帽子舀來山水,一一灌飲。幸好那山洞有縫隙可通氣,蘭陵眾弟子又都練有內(nèi)功,雖已委頓不堪,尚無性命之憂。妙瑜等修為較深的,飲了些水后,神智便先恢復。
金澤豐說:“咱們救出的還不到三股中的一股,萬兄,請你大顯神通,再去搜尋。”
顧任姿橫眼瞪視服務,甚是懷疑,問道:“這些人給關在這里,你怎知道?多半囚禁她們之時,你便在一旁,是不是?”服務忙說:“不是,不是!我一直隨著太師父,沒離開他老人家身邊。”顧任姿臉一沉,喝問:“你一直隨著他?”服務暗叫不妙,心想他老夫婦破鏡重圓,一路上又哭又笑,又打罵,又親熱,都給自己暗暗聽在耳里,這位太師母惱羞成怒,那可十分糟糕,忙說:“這大半年來,弟子一直隨著太師父,直到十天之前,這才分手,好容易今日又在玉皇頂相聚。”顧任姿將信將疑問:“然則這些尼姑們給關在這地洞里,你又怎知?”服務說:“這個……這個……”一時找不到飾辭,甚感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