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師傅,麻煩您再往前開一段吧,算我求你了,我加錢,我把剩下五十塊錢也給你。”
“我家就在前面的村子里,我真不是壞人,路兩邊都是墳地,我一個人回去害怕。”
“家里只有我和奶奶,奶奶歲數(shù)大了,腿腳不好,沒辦法出來接我。”
女孩兒死死抓著安全帶,可憐巴巴地看著我,淚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真的讓人很難拒絕。
我呼了口氣,也只能扭頭看向車外黑沉沉的夜幕。
霧氣已經(jīng)越來越濃了,二半夜的,天又這么冷,把人家小姑娘一個人扔亂墳圈子旁邊,確實有點講究。
可是,這姑娘已經(jīng)不講究一路了。
剛上車的時候,她說她家就在市區(qū)旁邊,把她送回家就行,后來又說要進村,再后來,干脆哪條道荒涼,就往哪條道上指,一步一步的,活活把我領亂葬崗子上來了。
“美女,真不能再往前開了,再開怕就要到剪刀婆的望風鎮(zhèn)了。明兒早晨起來,摸出一把冥幣不算什么,我是真怕被剪刀婆子剝了皮啊。”我苦著臉,表情十分認真。
不是我膽小,主要是這段時間確實不太平,一個月不到,失蹤倆司機了。
據(jù)說倆人都是二半夜的拉了漂亮小姑娘,可拉著拉著,就不知道給拉哪去了,家里報人口失蹤也沒找著。
后來司機媳婦做夢聽見男人喊救命,就追著聲音找,最后在大霧籠罩的荒村里,瞧見個磨剪子的老太婆,趕緊過去打聽,看見她男人沒?
老太太慢吞吞推開后面的破木頭門,咧嘴露出一口黃牙,“都在里頭呢,我也不知道哪個是,你自己扒拉吧。”
媳婦探頭朝屋里一看,立馬慘叫一聲,嚇醒了。
至于看見了什么,她說嚇忘了,反正很恐怖,而且,確定男人已經(jīng)死了,不可能再回來了。
另一個司機的老媽也做了類似的夢,還看見村口的大石頭上刻著“望風鎮(zhèn)”,不過她見到的老太太沒磨剪刀,而是端著一笸籮碎皮子,正瞇著眼睛一塊塊縫呢,一邊縫還一邊抱怨。
“這老男人的皮真硬,費針又費線的,都要把我手磨出繭子來了。”
自從出了這兩檔子事兒,大霧里有個望風鎮(zhèn),剪刀婆子剪人皮縫衣裳的故事,就在司機圈里傳開了,以至于一到晚上,有單身女子打車都沒人敢拉,生怕是剪刀婆的倀鬼。
女孩兒見我堅持不肯再往前開,反倒是不哭了,眼淚一擦,連安全帶都沒有解,胡亂在頭發(fā)上抓了抓,一把就扯向了領口。
七顆扣子嗖嗖繃飛了四顆,里面小衣裳也被扯得裂開了。
什么雪白的、粉紅的、高聳的、深邃的……怎么個香?哪么個艷?再加上被指甲劃出的三道血痕……
我喉嚨下意識地咕嚕一下。
我算是明白那兩位前輩為什么失蹤了,這誰頂?shù)米??就算是見多識廣如我,也得努力壓制心跳。
“姑娘,你要是劫色的話,其實不妨直說,我這人一向通情達理,你如果真有需要,我不是不能配合。”
女人哼了一聲,又把襯衫給掩上了。
“不用配合,就算是未遂,也夠給你判幾年了。”
我郁悶得兩眼望天,“大姐,無怨無仇的,你沒必要這么坑我吧?”
女人倒也直接,“坦白說,我在你車上放了點東西,那東西原本就是從望風鎮(zhèn)上出去的,我還回去,也是為了少死些人。”
“這物件對活人沒什么用,可對死人卻是至寶,亂墳圈子里的陰魂邪祟有點多,我不過是想借你身上的陽氣和煞氣壓制他們而已。”
“只要你不動不該有的念頭,我保證,你怎么來的,還能怎么回去。”
我也回她一聲冷笑,你讓我別動不該有的念頭,那你撕什么衣裳?什么時候強盜殺人也開始找借口了?
“姑娘,看在你還有幾分眼力的份上,我也奉勸你兩句。”
“一,不要小看任何一個獵物,因為高端的獵人,經(jīng)常會偽裝成獵物。”
“二,別招惹煞氣重的人,因為煞氣這玩意兒,一般人駕馭不了。”
看我臉色冷下來,女人終于意識到情況不對,一手解安全帶,一手就去拉車門,可還是晚了,我手起掌落,切在了她后頸上。
女人白眼一翻,歪在了副駕駛位上。
我伸手在她腰里摸了兩把,扯出一個小包裹,打開一層一層的紅布和符紙,里面是一顆雕刻著復雜紋路的珠子。
珠子觸手溫熱,土腥味還沒有退干凈,手電照上去,隱約能看到里面的亭臺樓閣。
我把珠子塞進口袋,背上背包,又檢查了一下女人的脈搏和心跳,關上車門,大步朝望風鎮(zhèn)走去。
手電光下,霧氣翻滾成各種光怪陸離的模樣,哭聲、笑聲、咒罵聲、挽留聲、哀求聲……不斷從身后傳來。
我穩(wěn)住心神,沒做任何理會,穿過亂墳間的土路,徑直進了望風鎮(zhèn)。
這鎮(zhèn)子荒廢將近百年,早已不在地圖上,很多人甚至不相信這個地方是真實存在的。
其實望風鎮(zhèn)不但存在,還能正常生活,甚至連手機信號都有。
這只是一片用特殊風水術巧妙遮掩起來區(qū)域而已,只要找到了入口和進入方式,來這里就跟去鄰居家串門一樣容易。
當然,前提是鄰居同意你去串門,否則就是私闖民宅。主人家要是心情好,可能揍你一頓也就算了,萬一心情不好,直接弄死也沒什么大不了。
我順著小路來到望風婆婆廟,望風婆婆像已經(jīng)落滿灰塵,只能勉強辨認出,是個老太太坐在蒲團上,旁邊笸籮里放著線軸、尺子、剪刀、碎皮子之類的,還有一沓卷起來的紙樣子。
老太太雙手迎著光捏著蘭花指,像是在穿針引線。
我把珠子放進針線笸籮,朝婆婆像抱了抱拳,道聲叨擾,就又轉(zhuǎn)身進了村子。
隨便找間空房打掃一下,把露營用的防潮墊子鋪在床上,枕著背包翹著二郎腿,這才把手機卡塞進手機,開機,輸入密碼。
我大費周章的躲到這么個地方,還巴巴的給望風婆婆上供求庇護,很好奇我是干什的吧?
我當然不是個普通的出租車司機,那輛車我總共也就開了三天,我只是個命運坎坷的盜墓賊而已。
十九年前,尚在襁褓中的我,被人販子拎進大山,賣給了石牢村的老光棍。我光著屁股在山上跑了幾年,村口的路塌了,老光棍病重無法就醫(yī),一命嗚呼。
為了不讓其他村民重復老光棍的悲劇,村里決定修路,可幾次嘗試都沒能修起來,最后還是問了鎮(zhèn)上的周仙婆,才知道那里是石牢口,風水險惡,想修路必須打生樁。
什么是生樁?簡單點說就是活人祭,為了保證修橋筑路之類的大工程順利完成,他們會活埋小孩子,以小孩子做祭品,祈求施工平安。這些小孩子以后還會成為橋神、路神,享受香火供奉,守護路橋平安。
不過,周婆埋我并不是真的讓我去當路神,她只是看中了我們家的二畝菜地,想弄死我據(jù)為己有而已。
我被埋下去第二天,就被路過的盜墓悍匪秦天縱挖走了,并沒有在那等著當路神,可他們那條破路還是修起來了,而且一用就是十幾年,沒再塌方。
老秦是愛才之人,見我四肢協(xié)調(diào)腦子靈活,就養(yǎng)在身邊當了徒弟,一帶就是八年。
在天南地北的打洞生涯中,我也從一個撒尿不避人的光屁溜小娃娃,長成了看見漂亮女生就想吹口哨的半大小子。
曾以為我的人生會一直那么下去,等三四十歲的時候,也收個徒弟,然后整天罵他,洞打得還沒老鼠窩好看,一輩子都別想學全我的手藝。
可在某個夏日的夜晚,我正拎著鏟子漫無目的的滿山坡子轉(zhuǎn)悠,突然得到消息,老秦自首了。不但自己進去踩了縫紉機,還供出大批同行,很多盜墓好手因此被當場擊斃或判了死刑。
我懵逼了足足三秒,扔了鏟子撒腿就跑,一路大巴、火車、飛機,火速逃到了國外,在外頭一待就是幾年,前幾天才剛偷摸溜回來。
別誤會,我不是怕被崩了,我挖墳的時候年紀還小,根本不夠判,我只是怕被同行報復而已。
想想老秦那些壯舉,多少盜墓好手都毀在他手上了?誰還沒個兄弟、朋友、徒弟、粉絲的?單他們那些仰慕者,一人一腳也夠踩死我了。
還有,老秦三歲入行,盜墓四十多年,雖然大部分出土的東西都賣給了古董販子和收藏家,可這種級別的大盜,手上怎么會沒幾件壓箱底的?
要知道,普通盜墓的,都被叫作賊,盜墓賊。只有他秦天縱,但凡聽說過的,都得稱呼他一句悍匪。
盜墓悍匪!
看看他挖的那些牛逼大墓,這老家伙手上絕對有神器,而且還不只一件,就算投案的時候上繳了一部分,這種老謀深算的大狐貍,也不可能掏空自己的口袋底。
要是能找到秦天縱的寶藏……
可老秦投案后,整個人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哪都沒有他的消息,消失的比死了都干凈。
他們找不到老秦,自然就要找我。萬一我落在哪個貪財老板手里,保不齊滿清十大酷刑都能給我整出來。
所以,我必須低調(diào),低調(diào),再低調(diào),就算是找人調(diào)查石牢村,我也是提前在國外發(fā)布好了任務,才悄咪兒溜回來。
行了,閑言少敘,我快速扒拉著手機,找到茅山華道鳴的名字,點進去查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