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默。”
我厭惡的看看他的手,終究沒有勇氣握上去。
“寂寞?”猴子哈哈一笑,“你這名字有意思。”
我也沒想解釋,默默的吸著煙。
紀默,寂寞。
從我懂事起,就沒見過父母,我能不寂寞么?
和我相依為命的老林頭也走了,茫茫塵世,如今只剩我一人,能不寂寞么?
父母留給我的,只剩下這個名字,也許這就是我一生命運的真實寫照吧。
見我不說話,猴子尷尬的咳嗽兩聲。
“那個……謝謝你啊,哥們兒,其實…我的胳膊不是燙的。”
我抬頭疑惑的看向猴子。
“雖然咱哥倆萍水相逢,但我能看出來,你是個實在人,也就不瞞你了,胳膊的傷其實是我?guī)煾荡虻摹?rdquo;
“你師傅打的?”
我看著猴子,眼中的疑惑更濃了,什么樣的手段能把人打成這樣呢?
“我其實…是個賊…”
猴子收起了眼神中的戲謔,變得有些哀傷,緩緩的講述道。
猴子這小子身世也挺慘的,五六歲的時候被人販子拐走,輾轉被賣到興縣一個叫郭瘸子的人手上。
這郭瘸子可不是一般人,號稱賊王,年輕時一身偷盜絕技名震北方。
常言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三十九歲那年,被手下小賊出賣,鋃鐺入獄,一蹲就是十五年,還在監(jiān)獄里被人打斷了腿。
出獄時,郭瘸子已是知天命之年,加上拖著一條瘸腿,再想靠著手藝吃飯是不可能了,但他賊心不死,通過各種手段,弄來幾個小孩子,傳授他們偷盜的絕技,猴子就是他最小的徒弟。
賊偷這行當屬于江湖暗八門之一,其余分別是:金典,乞丐,響馬,倒斗,走山,領火,和踩水。
時至今日,江湖暗八門其實一直還存在,尤其盜門技術含量最高,也最難出師。
這郭瘸子對這幾個徒弟十分嚴厲,動不動就是一頓暴揍,吊在房梁上用皮鞭子抽打也是常事。
不過猴子這家伙似乎很有賊偷的天賦,雖然也挨過不少揍,卻是幾個師兄弟中,第一個能在眨眼間,從一盆開水中,用兩根手指夾出一小片薄冰。
“你知道不?想從開水中夾出一片薄冰可不容易。”猴子眼中滿是得意的神色說。
“冰和水本來顏色就差不多,加上又是開水,冰片又薄,眨眼間就化,這最考驗眼力和手速了。”
我不由得點點頭,雖然挺鄙視賊偷這個行業(yè),但還是被猴子的故事深深的吸引住了。
讓猴子沒想到的是,自己雖然學成了一身本領,可一入盜門深似海,郭瘸子逼著猴子要為他打工八年,才能徹底出師,自立門戶。
猴子無奈,只能幫郭瘸子四處偷盜,可就在去年,郭瘸子讓猴子去縣人民醫(yī)院,偷一個中年婦女,這婦女的女兒得了急性腎衰竭,正準備用這求爺爺告奶奶借來的錢續(xù)命,結果猴子良心發(fā)現(xiàn),故意失手了。
郭瘸子是個老狐貍,自己花半輩子心血教出來的徒弟,怎么會在一個農(nóng)村婦女身上失手?當即大發(fā)雷霆,把猴子吊起來用皮鞭執(zhí)行家法。
當晚,猴子越想越來氣,索性偷了郭瘸子的錢,連夜跑路。
玩了一輩子鷹,最后被鷹啄了眼,郭瘸子怎么也咽不下這口惡氣,就派其他徒弟四處尋找猴子的下落,這猴子也是倔脾氣,就在附近幾個縣城轉悠,時不時就跑回興縣,折騰郭瘸子。
誰想到,這次回來就出事了。
說來也巧,今天正是郭瘸子七十歲大壽,幾個徒弟正在家里給老爺子祝壽喝酒,猴子準備像前幾次一樣,偷偷摸進郭瘸子房里,偷他這些年的不義之財,恰好被郭瘸子剛養(yǎng)的一條狼狗發(fā)現(xiàn),一頓狂吠,直接驚動了郭瘸子和他的幾個徒弟。
前幾次回來折騰,猴子都沒有正面和郭瘸子對上,這次不一樣,郭瘸子和幾個徒弟立刻就把猴子給圍住了。
猴子仗著自己身手好,幾個回合就撂倒了師兄們,可他萬萬沒想到,郭瘸子最后出手了。
“和郭瘸子認識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他他媽竟然……”
說到這,猴子心有余悸的咽了口唾沫。
“到底怎么了?”我不由得急切的問。
猴子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說。
“說出來你恐怕不信,他就輕飄飄的一巴掌,可落在我胳膊上時,巴掌里忽然冒出一團紅光!”
“什么?巴掌里冒出紅光?!”
我一驚,立刻想到前一晚看到老林頭在樹林里和那個黑衣人對打的情景。
“沒錯,你看我這胳膊,被他一下就打成這樣,要不是我跑的快,今晚就得交代在郭瘸子手里。”
“你確定沒看錯?是他手掌里發(fā)出一團光?!”
“千真萬確,撒一句慌,天打五雷轟!”猴子信誓旦旦的說。
我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活了十九年,這個世界第一次給我一種陌生感。
十六年相依為命的老林頭,抽旱煙,喝烈酒,平時不是搖著蒲扇曬太陽就是和鄰居老頭下象棋,不高興了就罵娘,或用拖鞋抽我,怎么看都是個再普通平常不過的農(nóng)村老頭,怎么就突然一夜之間變成了武術高手,掌心還能發(fā)出刺目的白光?
現(xiàn)在又來個郭瘸子,還有將軍墳那個瘦高,面色蒼白的神秘中年人,再加上眼前這個邋里邋遢,卻能飛檐走壁的賊偷猴子,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
這一夜,我輾轉反側了很久才睡著,稀里糊涂的做了很多怪夢,再睜開眼睛,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中午。
靠窗的床已經(jīng)空了,猴子果然不辭而別。
在路邊小吃店吃了份炒面,再次茫然的站在馬路邊,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行人,心中不由得涌上一股孤寂的酸楚。
唉,還是先找份工作安頓下來吧。
一下午跑了幾家中介,工作到是不少,要么不包吃住,要么工資極低,要么需要專業(yè)技能,反正是沒找到一份適合我的工作。
華燈初上,就在我愁眉苦臉蹲在馬路邊抽煙的時候,旁邊一根電線桿上貼著的一張紙吸引了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