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旁站著的那個胖醫(yī)者,他的兩撇八字胡須忽然一抖,“嗤”了一聲,兩只家豬似的大鼻孔朝天重重地噴出一個鼻音,伸出一根肥短的右手指,指著宋長洲諷道,“庸醫(yī),自作聰明!人家少主根本就沒說過這話!“
宋長洲認出他來,這人正是剛剛說認得他,并說他的癩子的人。而記憶中,他之前是同一條街上的另一位醫(yī)者,小的時候,他經常腆著臉來找祖父請教醫(yī)術。
后來祖父死后,少有來往,聽說搬到了另外一條街上。
沒想到,再相見,便是這般光景。
他旁邊還有一位藥童,雖長得一副竹竿模樣,可也是鼻孔朝天,“就是!”
聽到附和,胖醫(yī)者更是像都斗起的雄雞一般支棱了起來,立馬道,“我認識這小子祖上的那兩位宋大夫,一個聽說是因為治死了人才搬到平陽城的,一個是因為開錯藥害死夫人,才郁郁而終的,可不能讓他給治啊!“
城主面色一變。
聽著對方話中的嘲諷和輕蔑,有一種莫名的憤慨涌上宋長洲的心頭,記憶中宋老太爺、宋老爺都是個經常給窮人免費看病的好大夫,而且看病也十分認真謹慎,并不像會胡亂用藥的庸醫(yī),他們怎么能這么說?!
宋長洲手指緊了緊,反唇相譏道,“你口中的我老爹、祖父有沒有治死人尚且不知道真假??墒?,你治了兩個多月都沒有治好病,卻是事實!“
胖醫(yī)者臉上一僵,“你……“
他臉色難看,然而辯無可辯,只氣得猛地一甩衣袖,冷哼道,“哼!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來治這???!“
宋長洲勾唇一笑,輕抬下巴,朝他眉飛色舞地道,“我只需蒲公英六兩,三日便可治好。“
蒲公英?胖醫(yī)者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那位白發(fā)老翁便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想到青年剛剛的問話,還有關于城主千金被污清白的謠言。
轉頭又看見侍女臉上有些慌張的神色,臉上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可他還是有些疑惑,“這……你如何能想到?“
宋長洲瞥了一眼還放在不遠處的豬蹄花生湯,道,“大夫看病講究望聞問切,說的是一個細心認真,不僅手到,還要眼到、心到……“
白頭老翁順著宋長洲的視線望過去,正好也看見了那碗湯,明白了,然后又聽宋長洲扯了一堆有的沒的,臉上也只是微微一笑。
城主卻是一頭霧水,略顯恭敬地朝白發(fā)老翁問道,“柳先生,這蒲公英可行?“
有一些醫(yī)者也是一臉疑惑地望向白發(fā)老翁。
白頭老翁略點了點頭,“尚可!“
胖醫(yī)者神色更難看了,像吞了糞便一般。
一瞬間,眾人神色各異,ren不住竊竊私語。
“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有幾分本事。”
“就這張狂樣,也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唄。”
城主卻是大喜。
豬蹄花生湯有著催乳的功效,這在平時喝其實也沒有什么,可這位小姐偏偏胃口不好,也要喝它,而且,里面還加了這么多的油。
再結合之前宋長洲在監(jiān)獄里探聽到的消息,那位城主千金在差不多在一年前被“他”辱了清白,而且他又聞到乳香,所以很容易猜到這位小姐可能懷孕了,并且生下了小孩。
產后婦人可能得的病也就那幾種,其中,乳癰也是常見病之一,而且,病人得了乳癰后很可能會乳汁分泌不暢,不懂的就很可能會喝些催乳的食補……
結果越喝乳汁堵得越厲害……
宋長洲補充道,“只需去三兩新鮮蒲公英,搗爛敷于患處,再取三兩曬干后的蒲公英,煎湯內服,三日后便可見效。”
“好!”城主大喜。
看見城主喜悅地去吩咐下人的樣子,宋長洲的手掌蜷了蜷,囁嚅著朝著城主道,“城主迷,我聽說要是治好小姐,便許一個承諾?”
城主眼皮微跳,“呃,確實是這樣說過。”
宋長洲即刻欣喜道,“那在下可否……”
還沒等他說完,站在另一旁的那個胖醫(yī)者便連忙插嘴道,“城主,這小子現(xiàn)下只是開了個方,還未知道結果如何。”
城主眸光閃了閃,遲疑道,“這劉大夫說的也有道理啊,那……”,他捻了下胡須,“既然小大夫說三日后少主能好,那此事,便三日后再說吧。”
“那三日后少主能病情能好轉的話,可否赦免在下的罪名,并幫助在下,查清真相。在下對少主并無……”
城主是一個八尺壯漢,他粗大的右手掌望宋長洲肩膀上輕輕一拍,便仿佛有千鈞重力壓于宋長洲肩上,讓他的膝蓋驀然彎了彎。
他悶不吭聲,努力挺直了他的脊梁,臉色發(fā)白,額頭上的青筋陡然冒了出來,豆大的汗珠開始滾下……
這些都發(fā)生在一瞬間。
城主是個武者,而原主是個不通武道的普通人。
城主很快放輕了力度,手掌往宋長洲肩膀上寬和地拍了拍,笑了笑,朝著跟在一旁的管家朗聲道,“給這位小大夫安排個房間。”
轉頭又朝著宋長洲道,“三日后再說吧。”語氣卻不容置喙。
宋長洲微微低頭,斂下了眸間情緒,可是他的脊背卻依然挺得很直。
很快,他從監(jiān)獄轉住進了客房中。
然而,還沒等他理好思緒,一張紙條便被塞進了他的手里。
侍女走后,宋長洲打開紙條一看,有人約他晚上去后院中的那片竹林中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