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三年,四月初六。
清明剛過,外面小雨未停,寧得城中還有不少氤氳水氣,大頌王朝都城坐落南方,氣候更是潮濕。
就算是干燥的衣服,放上一會,也會被水氣沾染,穿在身上感覺黏黏的,十分的不舒服。
乾清宮內(nèi),卻是熱火朝天,或者說是群情激憤。
諸多朝臣,平日優(yōu)哉平和,現(xiàn)在卻是一個個臉紅脖子粗,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貓,激動而憤怒。
“陛下,微臣狀告刑部大刑司豐化雨,昨日趁微臣外出祭祖,竟是在微臣府邸之中大肆搜查,且并無相關文書,此乃濫用職權之實,請陛下嚴懲!”
“陛下,臣附議,豐化雨上個月醉酒之后,更是來微臣府上,揚言要以莫須有的罪名,取掉微臣的腦袋,寧微臣不甚恐慌,還請陛下做主!”
“陛下,微臣同樣狀告豐化雨,他他他,他竟在外面到處造謠說微臣不舉??!”
“陛下,豐化雨……”
皇帝于上位,而今的他不過才十五歲,尚且幼年,但已經(jīng)有了帝王威嚴,臉色冷冽,耐心終于被消磨見底。
諸多臣子嘰嘰喳喳,實在是弄得皇帝心煩意亂。
從上朝的時候就開始了,一直到現(xiàn)在太陽升起都還沒停過。
這誰受得了?
“夠了!”
皇帝一聲怒喝,嘰嘰喳喳了一個多小時的仍不覺得累的大臣們,這才意猶未盡的紛紛住口。
只是,安靜之后,皇帝卻倍感頭疼的一手扶額。
以往朝堂各黨派相爭,那次不是各執(zhí)一詞,真是難得見到他們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時候。
狀告豐化雨,大到濫用職權、越俎代庖,小到踢了哪家的狗,攆了誰家的貓,列出的罪狀何止百條?
而作為群臣討伐的對象,刑部大刑司豐化雨,此刻卻是背靠著柱子,閉著眼睛,似在假寐。
見他這樣,立刻便有人想站出來,再告他一個不敬之罪。
不過,還沒動作,那人便看到前方的左相趙無垠遞過來一個充滿警告意味的目光,頓時嚇得他縮了回去。
左相本就深得先皇信任,以前甚至獨有幫助圣上批閱奏折之特權,哪怕是新皇上位,他的權利也并沒有過多的損失。
如此權勢滔天的人物,哪里是他能惹得起的。
“豐化雨!”
皇帝似是終于忍不了了,一聲怒喝,才終于讓豐化雨張開了眼睛。
就見他迷茫的四下看了一圈,然后揉了揉眼睛,打了哈欠,最終看到皇帝正在對他怒目而視,才連忙站出來,跪面圣上。
“臣在。”
這番作派,更是看得其他臣子牙根癢癢,這臭小子莫非剛才是睡著了么?
皇帝一臉的冷意,呵斥道:“豐化雨,朕之前是不是對你太過寵愛,你竟敢在朝會上睡覺,你當真不把朕放在眼里?!”
朝中大臣多是中老年人,豐化雨卻是其中難得的年輕人,看著約莫才二十出頭。
但,人年輕,定力可非同一般,面對皇帝的呵斥,豐化雨不慌不忙,道:“陛下容稟,實在是事出有因,請陛下容我狡……解釋。”
其他大臣一聽到這話,心里直呼要壞事,以往便是如此,豐化雨這張嘴簡直就是逆天,黑的能說成白的,白的能說成黑的。
以往也不是沒有發(fā)生類似的事情,但每一次豐化雨都能以話術逃過,他犯事又不是一天兩天了,結果什么事都沒有,甚至還升了官。
真要讓他解釋,哪這一次豈不是又要被他逃過了?
大臣們心中著急,不過這時候卻是沒人真的站出來,明眼都能看出來皇帝正在氣頭上,這個時候站出來難免受到牽連。
所以不少臣子紛紛看向左相趙無垠,這個時候有那個底氣站出來的,也只有趙無垠了。
趙無垠權勢滔天,乃是百官之首,這個時候他不出頭,誰出頭?
只是,趙無垠并沒有對這些目光有什么回應,也沒有要站出來的意思,只是眉頭緊皺,似乎不解。
“解釋?呵。”皇帝似乎真是被氣急了,怒極反笑,“好,那朕就聽你解釋,若是解釋不清楚,那就休怪朕好好與你清算清算了。”
“方才你許是沒有聽見,諸位愛卿告發(fā)你的罪狀何止百條?一件件算,看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諸位大臣一聽,皇帝這次好像是真生氣了?
那可就太好了,一定要弄死豐化雨這個家伙!
豐化雨依然是那一副淡然的樣子,對皇帝拜了拜,然后站起身來。
“陛下容稟,微臣之所以在朝會之上昏昏欲睡,實在是因為昨夜和戶部侍郎方大人的老婆,額……也就是夫人,劉氏,弄到了很晚,幾乎沒有睡覺就來上朝了。”
“所以我打瞌睡,也是很正常的嘛。”
豐化雨語氣平淡,卻是令得朝中大臣驚訝非凡,尤其是戶部侍郎方與同,更是羞憤欲死。
“豐化雨,你說什么?!”方與同哪里還忍得住,直接站出來指著豐化雨的鼻子,“你休要污蔑老夫和夫人!”
豐化雨輕嘆一聲,道:“污蔑?我可沒有污蔑?若不是貴夫人劉氏,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不舉嘛。”
“方大人剛才所言有誤,我說的是事實,何來造謠之說?不是就是知道的人多了些而已。”
方與同聽得胸口郁結,幾欲吐血。
人可以死,但人不能社死,方與同現(xiàn)在社死了,所以他要拉著豐化雨一起死。
“?。。?!豐化雨,老夫跟你拼了!”
只是還未上前,就聽到上位傳來一聲怒喝:“放肆!”
皇帝臉上已是肉眼可見的憤怒。
“豐化雨,這里是乾清宮,豈是你如此污言穢語的地方?”
“你竟還敢當眾承認,和方愛卿的夫人私通?!”
豐化雨卻是一臉無辜,道:“陛下,微臣沒有說和方夫人私通?。?rdquo;
就見程潤年輕咳兩聲,隨之正色:“陛下容稟。”
“微臣前幾個月,一直在查關內(nèi)賑災銀貪污一案,于幾天前終于有了關鍵線索,便于昨夜秘密抓捕了嫌疑人劉氏。”
“經(jīng)過一夜審問,現(xiàn)如今真相已是水落石出,證據(jù)確鑿,遂不顧身體疲憊,特來朝會欲稟明陛下,誰知道,方大人居然自己忍不住先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