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國歷307年。
洛水城,林家靈氣院內(nèi)。
清晨的陽光灑下地面,將院內(nèi)的老柳樹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柳樹下面,一個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少女都在盤腿而坐,鼻息一呼一吸之間有著淡淡的白色氣息流動。
一天之計在于晨,這是修煉靈氣的最佳時機。
這其中,有著一個離柳樹最近的俊朗少年。
少年穿著一身簡樸的青色衣衫,看上去比其他人大幾歲,也是在屈膝盤坐著。
只不過不同于別人的是,他的身旁幾乎沒有任何靈氣流動,看著與普通人無異。
曜日漸東,過了兩個時辰,早晨的修行便已完畢。
一干盤坐的少年少女們早就耐不住了,紛紛三五成群的解散。
唯獨只有柳樹旁的少年紋絲不動。
少年五官端正分明,膚色白皙,長相上給人一種如沐春風(fēng)的舒服感覺。
但此刻這張令人舒服的臉卻布滿憔悴。
又過了一個時辰,日上晌午,少年身旁依然沒有氣息流轉(zhuǎn)。
突然,他的身體震了一下,忍不住吐出一口渾濁的氣息,緩緩睜開了雙眼。
“已經(jīng)三年了啊……”
努力平復(fù)著聲音中的顫抖,元墨略微抬起了頭,眺望著遠方的烏云遍布的天際,眼神里有著不甘與落寞。
“丹田已毀,無法聚集靈氣,若不能修復(fù)丹田,這輩子恐怕……”
這是三年前,林家的藥師為他把脈時說的話語。
……
半晌,天際涌過來的黑云,終將晴朗的天空掩蓋了起來。
一滴碩大的雨滴,落在他白皙的臉上,濺起微微水花。
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然而,元墨并沒有找地方避雨,反而是迎著暴雨,提步離開了林家靈氣院。
不多時,便來到了一片紫樹林里,不緩不慢的踱步前行著。
凜冽的狂風(fēng)夾雜著磅礴的雨水,毫不留情的拍打在他有些消瘦的身體上,一時將他吹得東倒西歪。
但那前進的步伐,仍然是沒有絲毫的停滯!
臉上,也是沒有絲毫慌亂,只有平靜,如同一汪古潭般的平靜。
經(jīng)歷這三年的種種變故,他的心性,已然不再是個單純的十六歲少年。
半晌,一步一跟頭的他,才踉蹌著來到了一座青石砌成的墳?zāi)姑媲啊?/p>
凝望著石碑上的名字,元墨那古井無波的臉上,終于是流露出了一絲悲傷,雙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額頭重重的磕在了墓前的地面上!
里面是他最尊敬的人,他的父親,元城。
今日,也是他為父親第三年的忌日。
“抱歉,父親,是孩兒無能,沒能為您報仇!”
驀然回想起三年前的今天,元墨將腦袋深埋著低吼了一聲,卻是被巨大的雷聲淹沒。
十六年前,元墨的母親夜凝香從帝都逃婚出來,后來流落到洛水城,與元墨的父親元城一見鐘情,生下了元墨。
直到三年前,遠在帝都的元墨外祖父夜天正,不知從哪打探到了這個消息,勃然大怒,帶人前來了林家,想要帶走女兒。
元家在洛水城也算是有些分量,但在龐大的帝都夜家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
集舉族之力出手,最終死傷大半,幾近毀滅。
年幼的元墨亦是誓死阻攔,可他雖然在同齡人中資質(zhì)非凡,終究年歲尚淺。
激烈的交手中,被一同前來的一個夜家少年強勢的碾壓,幾近身死。
危急之時,夜凝香以死相逼。
夜天正才令那個少年住手,命令其毀了元墨的丹田,留了他一命,之后便帶走了夜凝香。
元城回來后,自然不能讓別人帶走妻子,明知不敵依然單人前去阻攔。
兩日后,便有人在城外發(fā)現(xiàn)了一具面目全非的殘破尸體,穿著與元城一致,手中還握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帝都夜家。”
那時元墨才十三歲,父親戰(zhàn)亡,母親又被帶走,儼然成了一個孤兒。
群龍無首,元家也就此覆滅,被洛水城的林洪兩家瓜分了地盤和資源。
元墨,也被林家收留。
之所以如此,只是因為他與林家的明珠林馨兒,有著一紙婚約。
起先由于元墨是未來的林家女婿,為了籠絡(luò)人心,林家的眾人還以貴客的待遇待他。
時間一久,得知元墨丹田盡毀無法修煉,成為了廢人之后,便開始冷漠起來。
不但取消了元墨修煉資源的供給,每月給予的錢財也少了許多,只能勉強度日。
就連以前侍奉元墨的老仆福伯,也差點被林家族中的管事趕出去。
理由無他,元墨已成廢物,眾人都知道總有一天,家主肯定會將元墨與大小姐的婚事取消。
一個對家族已經(jīng)沒有任何用處的元家少爺,何需什么仆人服侍?
好在元墨及時發(fā)現(xiàn),大晚上去街頭的一個墻角找到了福伯,將其接與自己一同生活。
否則年近八旬的福伯,非得餓凍死在街頭不可。
林家族人的冷漠,讓不過十幾歲的元墨早早的就見識到了世間的人情冷暖,逐漸變得老成了起來。
而這三年間,他每晚都能夢見父親的尸體,和母親離開時臉上的悲痛,時常無法安睡。
所以即便知道自己的丹田早已經(jīng)破碎,他還是懷著一絲念想努力著,期待著有一天殺上帝都,救出母親,為父親報仇!
在這種精神與肉體的折磨下,元墨的身心,其實早快就到了一個崩潰的臨界點,這才跑到父親墓前發(fā)泄下內(nèi)心的苦楚。
雷聲隆隆,狂風(fēng)暴雨毫不憐憫的打在元墨身上,一如命運對他的無情!
許久,雨漸漸停了,元墨也背靠著墓碑緩緩睡去。
默默忍受著這一切的三年來,他實在太累了。
這一次,他沒有再夢見爹娘,睡得非常安詳。
落日西沉,直到黃昏時分,他才緩緩醒來。
“不管前路如何,還是得活下去啊……”
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凝視了父親的墓碑好一會兒,少年抬頭微微喃喃了一句,任由陽光照射自己的臉龐,卻是感不到一絲溫暖。
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子,元墨腳步一深一淺的離開,留下一個個落寞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