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歷218年,人們還不覺白藏,便已然元英。
這一年的大秦,部分地區(qū)的氣候格外的冷厲,空氣中都好似夾雜著刺骨的冰刀,刮的人臉生疼。惡劣的極端天氣讓無數(shù)忙碌了一整年的百姓顆粒無收,饑荒遍野。
朝廷對此束手無策,甚至都已經(jīng)無力為前線的將士送去更多補給。無奈之下,秦王只好與鄰國止戈休戰(zhàn),同時下令北部九郡郡守開倉放糧,賑濟災(zāi)民。
連年征戰(zhàn)下,九郡也是不斷從郡中抽調(diào)人力和物資支援前線,重壓之下,已經(jīng)榨空一郡的生氣。僅剩的這點余糧對于一郡百姓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
于是,極度饑餓,無助下的流民們,走投無路之下,開始出現(xiàn)暴動,雖很快被守軍強勢鎮(zhèn)壓,仍是有一些漏網(wǎng)之魚逃了出去,他們落草為寇,占山為王。
難民終日攔在商人行商的必經(jīng)之路上,只求糧,不殺人。隨行武者見此,只恨天災(zāi)無情,也不忍痛下殺手,便會給予一些錢糧打發(fā)他們。
在這般不勞而獲的環(huán)境下,他們的日子便開始舒坦起來,有些人內(nèi)心的陰暗面已經(jīng)開始顯浮現(xiàn),他們不再滿足只是填飽肚子,他們想要的還有更多,更多……
暴亂發(fā)生到現(xiàn)在已有兩月,見朝廷的圍剿收效甚微,許多小家族便開始舉家遷移,前往未因為極端天氣,發(fā)生暴亂的地方。
張淑琴,也就是那位倀鬼,出自書香門第,乃大家閨秀,家中常施善舉,救濟難民。在郡中也算小有名聲。
只是,善良有時候只會害了自己,終于,有難民開始盯上他們。所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張家雖是小有余財,但是沒有實力自保。為了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其父決定帶領(lǐng)全家前往瑯琊郡,準備投奔至交好友。
一路飲風(fēng)宿雪,長途跋涉。自有諸多坎坷,家中護衛(wèi)也因此傷的傷,死的死,已經(jīng)所剩無幾。值得慶幸的是,他們終于還是平安的抵達了瑯琊郡。
天色已晚,眾人行至廟中,本打算就在此地歇息一晚,明日再動身前往好友府中,結(jié)果廟中突然沖進許多不速之客。
一群黑衣勁裝的悍匪突然闖入廟中,朝著眾人冷笑,張家家主這段日子交涉過不好劫匪,本以為這群匪徒只是求財,不會傷人。
啟料對方不由分說的出手,一刀了解他,隨后殺光了所有的男子,只留下女眷。
她們捂著頭蹲在地上,面色絕望灰敗,心里驚恐不安。雖然僥幸活了下來,但她們心里也清楚,自己的下場,絕對好不到哪去。
果然。
廟外風(fēng)雨交加,雷電轟鳴,好似在悲憤的怒吼。廟內(nèi)盡是悍匪肆無忌憚的笑聲,以及女眷們絕望無助的哭喊。
她們……被當(dāng)做了這群悍匪發(fā)泄的工具,于這廟內(nèi):或是在其丈夫,亦或是在其子女死不瞑目的尸體前,被他們活活的凌辱致死,李淑琴相貌出眾,又是大家閨秀,她自然是受到了悍匪們額外的“關(guān)照”。
廟堂上方的供奉的道尊雕像頭頂?shù)拦?,手握三千浮塵,身穿濟世道袍,冷眸中精光一閃而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隨即繼續(xù)漠然的注視著下方的人間煉獄。
當(dāng)上蒼停止悲吼哭泣,這群悍匪才收拾起錢糧,瀟灑的踏馬離去。只留下滿屋的狼藉和諸多鮮血淋漓的尸體,不曾有人回頭觀望一眼,不曾從一人的眼中看出悔意……
李淑琴渾身赤裸的躺在血泊里。她披頭散發(fā),歪著頭,無神雙目直勾勾的盯著前方的道尊雕像。沒有生機,沒有言語,但是空氣中卻充斥著幾乎要凝固到實質(zhì)的悲憤,怨恨,不甘,殺意……
雕像眸光清冷,一縷金光自眼中掠出,沒入張淑琴的雙眼。隨即,雕像開始自雙目龜裂,不過一會,便已經(jīng)蔓延至全身,砰的一聲,雕像四分五裂,激起一地揚塵。
少頃,張淑琴的柔荑微不可查的輕微一顫,目光逐漸變得有神,只是,那目光不復(fù)曾經(jīng)的輕柔,溫和。也不復(fù)昨日的恐懼,絕望。有的只是猩紅冷漠,殺機彌漫。
她開始不受控制的漂浮起來,滿殿的鮮血順著她溢出的力量,朝著她流去,沒入她的腹中,被她吸收,氣息逐步攀升。
扭眸一掃親人的尸體,沒有悲傷難過,甚至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只是抬手輕輕一揮,磅礴的力量釋出,吸收了眾人的血肉,化作了白色的衣衫,尸骨,則被化作齏粉,隨風(fēng)而逝……
她無法離開此地,所以她在等,等那群悍匪再回此地,她要報仇。
可是,等啊等,等啊等,他們始終沒有踏足此地。于是,她開始憤怒,開始喪失理智……
從此,這原本香火還算鼎盛的道廟開始逐漸破敗,變得罕有人跡。時常會有江湖匹夫路過此地,駐留期間便被她殘忍殺害,死狀凄慘,無一生還。
慢慢的,開始有傳聞?wù)f這廟中有一厲鬼,殺人索命,無惡不作。
有時候,你無法理解一個人到底有多善良,任世界如何欺你辱你,哪怕化身厲鬼,仍是保留著一絲人性。
張淑琴已經(jīng)明白自己是等不到手刃仇敵了,他們不會來了。她不想再無故殺人了,她想解脫了。
可是,此刻的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控制不住自身的煞氣了。甚至可以說,她已經(jīng)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了,就仿佛有一雙手,在暗處操控著自己殺人,汲取煞氣。
她很痛苦。
直到這一天,李春風(fēng)等人誤打誤撞來到了這里,自己又不由自主的現(xiàn)身,想要殺了他們,再到自己技不如人,被對方合力斬殺………
終于,我解脫了,我的家人們也解脫了。
感謝諸位少俠。
淑琴大恩不言謝。這段時間我殺了許多人,他們遺留的錢財,我都藏在了廟外的老槐樹底下了,如今便贈予諸位少俠,希望能對你們有所幫助。
在張淑琴最后的感激聲中,光點消散不見,眾人也紛紛回歸現(xiàn)實。明月李瑤兩人雙目微微紅腫,臉色漲紅,眾人明白,這是憤怒所致。
其他人臉色雖然沒什么變化,但渾身控制不住迸發(fā)的殺機可以表明,他們沒有無動于衷,甚至遠沒有表面這么平靜。
“可憐的人兒,活著受了大罪,死了也要被人利用,呵呵。”
李春風(fēng)率先平靜下來,發(fā)出冰冷的嗤笑。
眾人望向他,不解。
“倀鬼倀鬼,為虎作倀。她說了,后面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仿佛背后有一雙大手在操控她。”
李春風(fēng)環(huán)視眾人,道出心中說想。
“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應(yīng)該背后的“老虎”通過某種手段操控了她,想借她之手,聚集煞氣,許是在修煉某種邪功,需要龐大的煞氣……”
他話沒說完,這般遮遮掩掩,保不齊便是什么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做出來的。畢竟,這里可是道家的道廟…
眾人聞言,神色一凝。
“張淑琴姐姐也太可憐了吧,少爺,如果有機會,在不受傷的情況下,我們能為她報仇嗎?”
明月忍不住帶著哭腔問道。李瑤點頭附和。其他人沒有開口。沉默,有時候是拒絕,但有時候,也是默認。
李春風(fēng)腳步輕啟,一襲青衫來到一處角落,隨后蹲下準備休息。只見他淡淡的開口道。
“人間非凈土,各有各的苦,這世間的可憐人多了去了,我們都要幫嗎?”
不待明月眼中的希望泯滅,他又繼續(xù)說道。
“不過,咱們?nèi)绻樟巳思业你y子,便算是受人之托了,那便要忠人之事。我李春風(fēng)可是最講信譽的。”
明月李瑤忍不住破涕為笑,同時白了他一眼,這家伙,就不能一下子把話說完嗎。
李延武面上露出笑容,同時慶幸自己當(dāng)初做的決定沒有錯。
李瀚文和李坤谷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春風(fēng),沒有說話。
李浩宇冷眸輕輕撇了李春風(fēng)一眼,轉(zhuǎn)身走開,再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嘴角微微有些上揚,隨即恢復(fù)冷漠。
這群涉世未深的少年郎們,行為處事還是皆隨本心,真是不知人心險惡,世事維艱啊。
李春風(fēng)有些感嘆。
見天色未亮,他們也都各自找個地方休息。
當(dāng)眾人沉沉睡去之時,李春風(fēng)毫無睡意,他內(nèi)視己身,感受著體內(nèi)的七殺內(nèi)氣,相較于之前,此刻七殺氣中,煞氣不再是若隱若現(xiàn),而是變得更加明顯,威勢更甚從前。
這是吸收了倀鬼的煞氣所致。是好是壞,猶未可知。
靠著墻,頭枕著雙手,李春風(fēng)的內(nèi)心,心緒萬千。
報仇?或許吧……明月等人,還是感性,太幼稚了。不過呢,如果有機會,其實我也不介意替你手刃仇敵。
……
晨霧散去,當(dāng)?shù)谝豢|陽光透過房頂?shù)钠贫凑杖霃R中,李春風(fēng)等人也已經(jīng)醒來。隨意整理一番,便一起走出廟外,來到那顆老槐樹前。
不用李春風(fēng)吩咐,李延武已經(jīng)蹲下彎腰開始挖掘。
……
三萬兩,整整三萬兩銀票。李春風(fēng)萬萬沒想到此行竟有這般境遇。有了這筆錢,他更加可以在靖夜司大展身手了。
將厚厚的銀票放入包袱,掛在馬背上?;仡^凝望這坐破廟半晌,眾人才揚鞭一揮,策馬奔騰。
靖夜司,我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