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斜陽,馮旭滿是皺紋的眉角微微抽動。
手中的煙,抽了一根又一根,鼻子里混雜著煙氣和隔夜后肚子里翻騰不停的發(fā)酵酒氣。
七月的斜陽格外曬,哪怕他是站在十七樓的家中陽臺,也感受不到一丁點帶有涼意的風。
但起碼,這陽光,能如同希望一樣,給與他這輩子的反悟。
是的,馮旭早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世。
上輩子,命運就好像跟他開了個玩笑一樣。
百億商業(yè)帝國,一朝落入深淵!
父母為了不拖累自己,先后選擇自殺。
一下子成為窮人的他,只能依靠結(jié)發(fā)之妻的工資過活。
而他,在經(jīng)歷了巔峰到谷底的重大落差后,選擇一醉不醒,每天都想方設法拿錢去喝酒,喝到爛醉才回來。
如此種種頹廢的表現(xiàn),讓妻子徐小漠徹底絕望,在陽光明媚地一天,在馮旭還爛醉在床的時候,徐小漠寫了一千張“我恨你”的紙條,丟滿整個客廳,隨后帶著才六歲的女兒馮佩佩,從樓頂跳下自殺。
而后妻子抱著孩子,摔在地上滿地鮮血,尸體不成人樣。
這是馮旭一輩子也忘懷不了的場景。
人,總是等到失去才知道珍惜。
盡管在妻女死亡后,馮旭醒悟過來重新開始生活,也在后大輩子再次建立起了一個中流企業(yè)。
可那個畫面,那個一回想就會撕心裂肺的痛楚,一直伴隨到他年老死在醫(yī)院的病床上。
他去世的那天,病床邊上空無一人。
為了贖罪,他終身不娶,自然也沒有兒女。一個人死在病床上,格外悲涼。
本以為死后能在天堂和家人團聚,卻沒想,馮旭睜開眼的那一刻。
看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睡在家門口外面,徐小漠把鑰匙丟給他,帶著女兒去上班。
多么熟悉的畫面。
雖然酒精的作用讓馮旭的頭腦不太清醒,但他十分清楚,自己回到了...
回到妻女自殺的那一天!
自己最過意不去的一天!
丟掉燙嘴的煙頭,馮旭握緊拳頭,心臟砰砰砰直跳。
他十分清楚,再過一會兒,馮小漠會牽著女兒,破天荒的提著一大袋啤酒回來。
啤酒袋子里,還有一盒安眠藥。
因為上輩子在女兒的尸檢報告里,就檢查出了安眠藥的成分。
然后,會跟自己喝酒。
在把馮旭灌地爛醉后,她就會抱著昏睡過去的女兒,一同從樓頂跳下去。
“我發(fā)誓,這輩子絕對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fā)生!”
“我要挽救不了這個家,我馮旭!”
“誓不為人!”
馮旭咬緊牙口,牙齦的甜腥味充斥著整個口腔。
很快,門開了。
“爸爸!”
嬌嫩的聲音一下子傳入耳畔,馮旭渾身一顫,眼淚瞬間填滿整個眼眶。
這道聲音,他,等了一輩子了!
上輩子的罪孽,無論他后續(xù)賺了多少錢,做了多少公益,也無法彌補心中的空缺。
“爸爸在這。”馮旭近乎哽咽地說道。
佩佩一路歡快地小跑過來,一把抱住馮旭的大腿,仰頭看著:“爸爸,你怎么哭了?”
“好,爸爸不哭。晚上爸爸帶你去游樂園玩好不好呀?”一把抹掉眼淚,馮旭擠出一抹笑容。
“好呀。爸爸別哭,爸爸不哭哈,佩佩和媽媽買了好吃的給你。”
看著女兒乖巧的模樣,馮旭更覺得自己虧欠了她們母女倆。
“買了什么給爸爸呀?”
“買了爸爸最喜歡的鹵味呢!”
“爸爸,快過來快過來。”
佩佩撒丫子就跑到餐桌上。
在餐桌邊上,妻子徐小漠此刻剛剛把一袋子的東西放好。
她依舊穿著那件干練的灰色職業(yè)裝,扎著馬尾辮,臉上一副冰冷冷的表情。
徐小漠看著佩佩,卻把話頭對準了馮旭:“明天我要辭職了,過來陪我喝點。”
“辭了就辭了吧,我不喝。”馮旭低著頭,將桌上的啤酒全拿到冰箱里放好,然后從袋子里拿出安眠藥,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