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戴崇介意在乎嗎？”這次田江河感到不可思議，率先問道。

李巧停頓了一會兒：“其實我覺得是不在乎。她說戴崇提醒過她，那個高宏利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她堅信戴崇就是吃醋了心里有她、喜歡她才會這么說。其實呢，我們都提醒過她這個事實，所有人都能看出來高宏利不是什么好人。她就是個實心眼的傻姑娘。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我再說什么，她也聽不進去。”

“所以，她對高宏利不是真心的？”

“不是，他們兩個都不是，包括胡春雁也是。”

這時候籠子里的大狼狗突然狂吠起來，在里面興奮地上躥下跳。帥教授回頭看了看，原來是田宇提著一大桶狗糧來了。

田江河告訴他，這兩條狼狗每天的伙食費比自己的還要高。每天要有肉，有奶，還有有飼料。

肉的話最好是牛肉，如果沒有牛肉的話，豬肉雞肉也能湊活。

家里有一個冰柜，專門是給它們兩個存放牛肉、豬肉。

“牛肉和豬肉都是上外面買嗎？”

“對，上外面買。有時候跟黃鐵柱買，有時候跟孫小鳳家買。孫小鳳家上個月剛賣了十幾頭豬，上個禮拜又殺了兩只豬，我們直接跟她買了整兩匹肉，就是一整只，戴崇買了另外一只，說熏干了做臘肉，給戴書良帶飯吃。我們兩家基本分了。這也是兩只吞金獸，買的肉都是它們兩個吃了。”

籠子里的兩只大狼狗似乎通人性，知道是在說它們，邊大快朵頤邊抬頭哀怨地看了田江河一眼，似乎在撒嬌，不樂意田江河說它們。

田江河樂呵呵地哄著它們：“好了好了，不說你們了，快點吃吧。”

它們這才不看田江河了，低頭專心干飯。

帥教授看了一下自己左手手腕的手表，還不到十點，這個時候孫春蓮還沒有回家，其他三戶人家家里，孩子們也都沒有放學。

田江河是個聰明孩子，見帥教授抬胳膊看手機，立馬問道，下一家打算去哪里。

帥教授想了想，說去胡春雁超市看看。

胡春雁剛化完妝，帥教授進去的時候，她坐在收銀臺看手機，沈算盤邊咳嗽邊在貨架旁整理貨品。

田江河率先踏進超市大聲打招呼：“春雁阿姨好！沈叔叔好！”

胡春雁見是兒子的朋友，眉開眼笑：“江河今天不上學嗎？”

“這兩周是考試周，我周一周二考完了，剩下的三天不用去學校，沒有課了。”

“還是上大學輕松。你看看洪剛，天天早起晚睡，大把大把花錢補課，成績還是那樣，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考上大學。我是跟著天天操心。”

“春雁姨，放心吧，洪剛那么聰明，肯定能考上的！今年高考報考人數(shù)比前幾年都少，擬錄取人數(shù)比去年多，洪剛肯定沒問題。”田江河嘴甜地寬慰，哄得胡春雁心花怒放。

“你們幾個關系好，還有卷毛，他愿意聽你們幾個的勸，你們幫阿姨多督促督促他。”胡春雁說完，瞥見了后面的帥教授。

田江河向她介紹，說這是帥教授，過來想問幾個問題。

“這不是蘇老師家里的親戚嗎？”胡春雁見到過帥教授幾次，知道他是蘇老師家的親戚。

“對，也是蘇老師家的親戚，還是大學教授。”

“大學教授啊，真是厲害！行，有什么問題隨便問。請坐。”胡春雁自己初中都沒有畢業(yè)，見到學問高的人總是很仰慕。

沈算盤也咳嗽著從貨架旁邊出來了，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帥教授。

他走到后屋茶水間，給帥教授泡了一杯茶，雙手遞上。

胡春雁問，之前是一個叫牛鑫的警察過來，是不是換人了。

帥教授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鏡片，說自己不是警察，就是來了解一下情況。

他禮貌地問道，自己可不可以到后面隨意走走，看看。

胡春雁和沈算盤當即表示隨意，他們家所有地方都歡迎他隨意看。

帥教授表示完謝意后，往后面小樹林里走了過去。

田江河隨即跟上。

從他們前屋超市大廳到后門大概七八米左右。

帥教授站在后門正中間，轉過身向前門看過去，可以透過他們超市的前門直接看到省際馬路上的車來車往。

背對后門的左手邊是一個直達二樓的樓梯間，樓梯間下面陳設著一張大的綠色四面桌，上面立著三個熱水壺，十多個雜亂堆放的透明玻璃杯，還有兩大盒茶葉。挨著茶葉的是幾卷圓形的卷紙，再過去是兩個白色的香皂躺在灰色的香皂盒上。

再過去就是廁所門了。

黃色的木質廁所門此刻是關上的，帥教授推開門看了看，地面還有些水漬。

跟在身后的沈算盤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自己早上太忙，還沒有來得及做廁所的衛(wèi)生。

廁所也有一個窗戶，透過窗戶能看見東邊黃鐵柱家的肉鋪側身。

帥教授從廁所出來后，走到了后院樹林子里。

胡春雁站在屋里不愿意出去。她嫌棄地說道，平時打牌的總在后面尿尿，她總覺得這里有股尿騷味，她從從來不來后面，白天都把門關上。

帥教授用心聞了聞，并沒有聞到尿騷味。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濕濕的潮濕樹葉的味道。

這里雜草叢生，很多野生的小樹苗，大部分是茶子樹，兩三米的范圍之內(nèi)倒是沒有特別高的書樹，估計是被砍了；樹葉叢里不時有小東西在里面快速走動；帥教授定睛看了幾下，發(fā)現(xiàn)是長著小長尾巴的棕色壁虎；樹林里到處有小鳥嘰嘰喳喳的叫聲；離他五六米遠的地面還開了一層黃色不知名的野花；帥教授低頭仔細看了下腳下那塊地面，上面明顯有腳印，平時應該有不少人在這上面走動。

他轉過身，看了看胡春雁超市左邊黃鐵柱家店鋪。

他們家的豬肉鋪面積比較小，不到胡春雁家超市的五分之一；整個店鋪只有建一層，跟胡春雁家三層大超市比，就像他們家建的小雜屋一樣；超市右邊是張雙家早就關門的理發(fā)店。理發(fā)店面積目測不到二十平米，和黃鐵柱家的面積差不多大；三棟房子之間都有一條小路可以直接通向省際馬路。

周六晚上，孫春蓮看見宋梓洋從他們家理發(fā)店和超市之間的小路穿過去。

帥教授回過頭，問周六晚上宋梓洋是站在哪個地方尿的。

胡春雁搖了搖頭，一旁的沈算盤也搖頭，他說那天晚上八點多他就上樓休息了，完全不知道下面的情況。

見超市里面沒有人，黃鐵柱直接找到后院來了。

到后院后，他發(fā)現(xiàn)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一個衣著還算講究的中年男人，他手里叼了一根煙，問大家在這里干什么。

胡春雁問他周六晚上宋梓洋是站在哪里尿尿。

黃鐵柱好奇反問，要知道這個干什么。

胡春雁被他手里的劣質煙熏得難受，用手嫌棄地扇了扇，想把煙味扇走：“你別在我跟前抽煙，我最討厭煙味了。”

說完她捂著鼻子回前面大廳了。

田江河喊了一聲‘黃叔’后，客氣地介紹到，這位是帥教授，不是警察，有些事情想問問那天晚上在這里打牌的人。

“是大學教授啊，”黃鐵柱把自己手里的煙放到背后，指著帥教授腳下站著的地方：“你現(xiàn)在站的地方就是我們平時尿尿的地方。”

“那天晚上宋梓洋是站在這個地方尿嗎？”帥教授抬了抬腳，細細看了下腳下。

黃鐵柱回過頭看了看胡春雁的方位，確認她已經(jīng)走到超市前門去了后才張嘴：“應該不是。我們平時尿尿的地方就三個。你腳下那一個，還有你左前方有一個，就是那一塊被踩的都沒有什么草的地方。”

帥教授細看了下，還真是他腳下以及他的左前方有兩小塊光禿禿的地方。

“黃叔，那第三個呢？”

黃鐵柱指了指自己的腳下，打著手勢。

田江河眼神復雜地看了眼他，沒有說話。

“那天晚上你出來上廁所了嗎？你確定宋梓洋是在這個地方嗎？”

“我很少上廁所，那天應該也沒有。但是田宇出來上廁所了，他說看見宋梓洋彎腰駝背在他前面上廁所，所以，應該是宋梓洋在前面，他自己在后面。”黃鐵柱很有把握地分析到。

帥教授走到他左前方那個禿點，蹲下來細細觀察。

這個小禿點并不是完全沒有長草，只是長出來的草比其他地方的草要矮小，有幾株小草還是歪趴到地上著，明顯是被人的腳印踩成這樣。

這禿點周圍和其他的地方一樣，有白的黃的小野花，形狀各異的大石子以及高矮不一的各類雜草、小樹苗。

看完后他轉過身，看向理發(fā)店和超市之間的這條小路。

黃鐵柱抽著煙，好奇地看著這個教授蹲在他們尿尿的地方細細觀察。

幾分鐘之后，帥教授回到了超市前屋大廳，他想詳細知道周六晚上超市里發(fā)生的具體的一切，從宋梓洋進到超市開始。

胡春雁的敘述和其他人的一樣，她告訴帥教授，宋梓洋吃了晚飯六點就來了，隨后田宇、黃鐵柱也過來了，四個人坐下來打牌。

打了幾把牌之后，黃政宇進來買煙，也坐下看著他們打牌。

打到快八點的時候，他突然說要回家拿點東西，讓張寶替他打幾圈。

回家之前他先去后面上了個廁所，之后從理發(fā)店旁邊的小路穿過去離開了。

“你也看見他從理發(fā)店旁邊的小路離開了？”帥教授問著胡春雁。

“我沒看見，孫春蓮看見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離開的。黃鐵柱你看見了？”

黃鐵柱狠狠吸了手里的最后一口煙，然后把煙蒂扔到了超市外面，他雙手插袋，吊兒郎當?shù)卣f沒看見。

干干瘦瘦，皮膚發(fā)黃，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的黃鐵柱，說話的聲音又尖又細，像個老太太；平時對金錢上很小氣，村里人給他取了外號叫做‘鐵公雞’。平時走路的時候就像個螃蟹，兩只胳膊似乎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擺動的幅度特別大。

但是他的膽子特別小，據(jù)說從小就這樣，上學的時候總是被女孩子嚇得尿褲子。

帥教授問，孫春蓮和李巧是什么時候來的。

胡春雁記得好像是打牌打了十多把后她們兩個才過來，具體時間記不住了。

正說著的時候，黃政宇進來買煙，見超市里坐著這么多人，他問怎么不開始打牌，人都湊齊了。

胡春雁沒有接這個茬，問他記不記得周六晚上孫春蓮和李巧是什么時候來的。

“七點多吧。我不記得了。問這個干什么？”

“你別廢話了，問你你就說。”胡春雁就是討厭他扣扣搜搜的樣子，來超市買東西總是賒賬，尾達村就他一個人買東西還賒賬，之前還偷偷把多拿的商品藏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被自己狠狠收拾了一頓之后才老實。

被胡春雁吼一頓后，黃政宇頓時老實了，他自己拿了把椅子坐了下來，不再言語，認真回答帥教授的所有問題。

他們?nèi)齻€人的敘述和之前張寶、田宇的敘述一樣。

宋梓洋八點的時候說自己要回家拿點東西后，再去后面尿了一泡尿，之后從理發(fā)店與超市之間的小路離開，從那以后再也沒有見過他。

在他走之前，戴崇拄著一根拐杖進來給戴書良買第二天要吃的方便面；九點半左右，李巧和孫春蓮一起離開；十點到十點半之間，戴崇拄著拐杖也離開了；剩下的人十一點左右牌局結束才離開。

宋梓洋走了之后，除了黃鐵柱，其他人都起身喝水或者上廁所了，但是時間都很短，也就一兩分中之內(nèi)。

帥教授面無表情地聽著他們?nèi)齻€人之間的詳細敘述，時不時眉頭緊鎖。

外面突然有人喊‘鐵公雞’，黃鐵柱笑嘻嘻出去看，原來是宋梓梅想買點豬肉中午做菜吃。

黃鐵柱走了之后，黃政宇知道上午這個牌桌是湊不起來了，也找了個借口回家了。

整個超市就剩下胡春雁、帥教授和田江河。

沈算盤依然在后面整理貨品。

胡春雁問帥教授，毒死宋梓晨的兇手抓到了沒有，這都過去一個多月了，也沒有聽到什么信。

帥教授坦言，快了，估計很快就能知道兇手是誰了。

胡春雁和田江河意外地看著帥教授，胡春雁更是再三追問，兇手是誰。

“有個問題我還是要先問你一下，關于沈洪剛。”帥教授看著她的眼睛。

“沈洪剛？我兒子？關于他的什么問題？”胡春雁有點不自然地問道。

一直在旁邊跟著帥教授學習的田江河也發(fā)出了同樣的疑問。

“沒事，就是很簡單的問題。我想知道，這個學期以來，沈洪剛是一直住在家里還是住在學校？”

“大部分時間住在家里，但是偶爾也會住在學校。怎么了，這個問題跟宋梓晨或者宋梓洋的死有關系嗎？”

帥教授搖了搖頭，說沒有關系。

“那他每天晚上都是什么時候睡覺呢？”

“十二點吧，基本都是十二點之前睡覺。”胡春雁警惕地看著帥教授，小心翼翼地回答。

“有沒有一個晚上他是超過十二點，并且不是在家里睡的？”

“超過十二點？他在學校不可能會超過十二點睡覺，因為他們學校十一點就斷網(wǎng)斷電了；在家里倒是有可能，不過他這個人瞌睡重，每天十一點多就會上床睡覺。”

“所以，沒有一個晚上他是超過十二點睡的？”帥教授一字一句問道。

胡春雁斬釘截鐵地搖頭，確切地說沒有。

帥教授抬頭看了看她，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走向了他們家貨架那一排。

超市里的商品非常齊全，從吃的零食到日用品，應有盡有。商品的擺放也很講究，整整齊齊，井井有條。

沈算盤此時正拿著一塊抹布耐心地擦拭著擺放在最里面的貨架上的白酒和啤酒。

帥教授眼前的貨架擺放著醬醋油鹽以及各種方便面，鹽和糖擺在最底下那一層，鹽已經(jīng)快沒了，糖還剩很多包。

這里人做飯的口味就是油煙重，但是基本都用糖來調味。

中層貨架上的方便面也剩最后兩包，旁邊的自熱火鍋倒是剩不少。

沈算盤擦拭完那邊的貨架后，過來告訴他，鹽是賣得最快的，隔三差五就要進貨；其他一些半成品食材在農(nóng)村里基本賣不動，因為家里都有最新鮮的食材，很少有人會來買這些吃。買這些吃的都是上學的孩子們，還要偷偷摸摸，不能讓家里人知道。

方便面和自熱火鍋過年的時候就進貨了，但是現(xiàn)在沒賣出去多少。方便面還好，賣出了兩包，自熱火鍋是一個都沒賣出去。

帥教授問，是不是就周六晚上戴崇買了兩包。沈算盤點了點頭，說應該是。

帥教授圍著貨架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后，轉過頭問田江河，能不能現(xiàn)在打電話讓他爸爸田宇來超市一趟。

他想確切知道那天晚上宋梓洋到底是站在哪個地方解小手。

田江河二話不說，拿出手機隨即把爸爸喊了過來。

田宇過來后，跟黃鐵柱說的完全一致，宋梓洋就是在剛才離后門比較遠的那個地方解的小手，田宇當時就站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