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帥教授靜立了一會兒后，轉(zhuǎn)身沿著杜鵑山下的羊腸小道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剛醒來，打算去廚房吃早點的時候，看見客廳里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一個年輕人。

這個一米八三左右偏瘦的年輕人戴著黑框眼鏡，理著精神的平頭，穿著一件綠格的長袖帶領(lǐng)襯衫，下半身著一條淺色牛仔褲，腳下踩著一雙藍(lán)黑色耐克板鞋；右手拿著一個最新出的蘋果手機(jī)，左手有點緊張地捏著自己的褲腿，滿臉興奮地看著自己。

看著他濃眉大眼，滿臉期待興奮看著自己的樣子，帥教授不明所以。

他猶疑地回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后，想著這個精神小伙也許不是找自己來的。

但是他的身后只有一堵沒有感情的墻壁。

他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只見那個年輕人高興地朝他鞠躬九十度，興奮地喊道：“帥教授您好！”

接著他噼里啪啦熱情地介紹自己。

原來他是田江河，是田宇和李巧兩個人的獨子，是本市一所警察學(xué)院的刑偵科學(xué)生。

昨晚上聽說帥教授來尾達(dá)村了，開心得一晚上睡不著覺，恨不得當(dāng)時就來蘇老師家里拜見，但是被媽媽攔住了，說帥教授晚上也要休息，不能打擾他晚上休息。

所以今天早上一大早他就過來了。

他激動地說他現(xiàn)在上的一門選修課就是用的帥教授寫的書，他在學(xué)習(xí)資料上也看過帥教授破案的具體案例，尤其是前幾年在河北廉州某個小區(qū)抓獲的連環(huán)殺人兇手的那個案例，他們宿舍的幾個同學(xué)討論了很久。沒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能真的見到帥教授本授。

這時候和藹可親的蘇老師樂呵呵地走出來，給田江河倒了一杯熱騰騰的豆?jié){，同時回過頭，告訴帥教授，桌上的早飯要趁熱吃，一會兒就要涼了。

耿直可愛的田江河趕緊讓帥教授先去吃早點，一會兒再找他說話。

羅老師從外面散完步回來，見田江河在家里坐著，親切地問他，怎么今天周三還有時間在家里，學(xué)校是不是放假了。

田江河站起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打了招呼后回答說，這兩周是學(xué)校的考試周，這一周就周一周二上午有考試，剩下的時間都沒有考試，他可以回家休息。

昨天聽卷毛告訴他，尾達(dá)村來了一個帥教授，他當(dāng)時還想著是哪個帥教授。

后來具體一問長相，居然真的是這個大名鼎鼎的帥教授，他當(dāng)即就讓他爸爸從學(xué)校接他來這里了。

羅老師笑著問，帥教授又不是他們學(xué)校的老師，怎么他會認(rèn)識。

田江河表情夸張地看著面前的老兩口，奇怪地問著他們，帥教授在行業(yè)內(nèi)名氣那么大，怎么他們家里自己人反而不知道。

蘇老師好奇地反問道，他的名氣很大嗎？是教書教得特別好嗎？他有時候是要出去上上課，但是沒聽說他有幾個特別出名的學(xué)生。

田江河啞然失笑，他剛想好好替帥教授解釋一下，只見右手端著一杯豆?jié){，左手拿著半個雞蛋，嘴里還吃著半個雞蛋的帥教授從廚房走了出來。

他喝了一口豆?jié){，把嘴里的雞蛋都吞下去后，坐在田江河對面的沙發(fā)上，問著他是聽誰說他來尾達(dá)村了。

剛才他在廚房的時候聽到他說是卷毛告訴他的，可是昨天他并沒有見到卷毛，那卷毛又是怎么知道的。

“肯定是軍子跟卷毛說的。軍子什么都跟卷毛說。昨天我問他，來軍子的家的那個帥教授長什么樣，卷毛就說要問問軍子。”

帥教授了然地點點頭，他也猜到應(yīng)該是軍子。

田江河見帥教授吃飯吃得差不多了，伺機(jī)問道，這次他來尾達(dá)村是不是為了破這兩個案件來的。

帥教授誠實地?fù)u了搖頭。

他坦言自己也沒有想到尾達(dá)村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他來到這里只是機(jī)緣巧合，并不是為了這個案件而來。

田江河問帥教授是不是查到什么線索了，可不可以告訴他。如果不可以的話，也沒有關(guān)系，他所學(xué)的專業(yè)就是刑偵科，他可不可申請當(dāng)助手，跟著帥教授一起。

帥教授看了看滿臉稚氣未脫但是眼神堅定的田江河，問他是不是對尾達(dá)村很熟悉。

“熟悉？”田江河做了一個無奈的黑人問號臉：“豈止是熟悉！我從小就在尾達(dá)村長大！蘇老師和羅老師還教過我，他們兩個就是看著我光著屁股在這里長大的！”

“我們可沒有見你光著屁股過！只記得你特別喜歡吃方便面，每天中午跟著你媽媽在學(xué)校食堂那些飯菜和肉一口不吃，非要從小賣部買方便面用開水泡著吃，不給吃就在地上打滾。”蘇老師取笑到。

田江河不好意思地看了帥教授一眼，臉一紅，扭捏地解釋，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現(xiàn)在他早就不這樣了。

帥教授也跟著他們一起抿嘴微笑。

笑完之后，他起身說了一句：“走吧。”

田江河也跟著站了起來，難掩興奮地問著帥教授要去哪里。

帥教授說還有幾戶人家沒有走完，去剩下的幾戶人家里走走看看。

田江河聽到帥教授同意他跟著一起，蹦蹦跳跳地走出來了。

“帥教授，你們昨天是不是就去了軍子家里還有宋梓晨家里？另外兩名警察哪里去了？一會兒也會一起過來嗎？你們昨天查到什么線索了？可以告訴我嗎？我從小就在尾達(dá)村長大，這里的每一個地方，每一個人我都很熟悉，很多事情可以直接問我。我也沒有想過居然會在我自己的家鄉(xiāng)發(fā)生這種命案；更加沒有想到還能在這里碰見您….”

田江河興奮之情溢于言表，跟在帥教授后面嘰嘰喳喳說了很多。

他們走到了胡春雁超市的門前，打算穿過這條省際馬路去對面六戶人家里。

田江河還在帥教授的耳邊嗡嗡嗡嗡說個不停，帥教授只得打斷他，讓他先不要說話。

“田江河，江河，我以后這么喊你，可不可以？”帥教授深吸了一口氣說到。

田江河像小雞啄米一樣點點頭：“當(dāng)然可以，我爸媽都這么喊我。我爺爺奶奶也這樣喊我。”

“我先提一個要求可以嗎？你要是能做到的話，你可以跟著我一起；但是你要是做不到的話，那不好意思，我不能讓你跟著我。”

田江河表情嚴(yán)肅地點頭，向帥教授發(fā)誓，說他肯定能做到。

帥教授看著他認(rèn)真說道：“我辦案的時候喜歡觀察，喜歡自己思考。這個時候，我不希望我的周圍有人在一直不停地說話，這樣的話，我無法集中注意力。”

田江河仿佛大徹大悟般地大幅度點頭：“理解！我非常理解！一般認(rèn)真工作的人都喜歡思考。這也是我的工作態(tài)度。其實我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平時都是沉默寡言，主要今天見到傳聞中的帥教授，還是活的，我太興奮了才會這樣。我平時很少這樣。我宿舍的人都說我性格內(nèi)向，我媽還說我有點孤僻….”

田江河還要多發(fā)揮的時候，帥教授一個無奈的眼神飄了過去。

他立馬用手捂住自己嘴巴，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這時候，他們面前沒有車了，帥教授再三確認(rèn)后邁步穿過了馬路。

田江河趕緊跟在他身后：“帥教授，我就說最后一句話。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是一個有著開關(guān)的啞巴，您讓我說話我才張嘴說話；其他情況下，我絕不輕易說話，怎么樣？這樣可不可以？”

“我看行！”

他們兩個人已經(jīng)走到了杜鵑山腳下。

帥教授站在池塘邊上，看著對面的六戶人家沉思。

田江河剛想問一會兒先去哪一家，但是想起剛才自己立的誓言，及時閉上了嘴，在一旁耐心地站著，等著帥教授的下一個動作。

“江河，現(xiàn)在這幾戶人家里都誰家有人？”

聽到帥教授問自己問題，田江河滿足地分析到：“現(xiàn)在的話，應(yīng)該是我們家人最全。您看，今天是周三，劉立云和劉培元都要出門上學(xué)，對了，帥教授，你說的找人了解情況，是指找什么樣的人？小孩子也算嗎？要是不算小孩子的話，現(xiàn)在剩下的四戶人家大人們應(yīng)該都在家。”

“算，都算，小孩子也算。”

“小孩子也算的話，那就是我們家人最多了。今天上午我媽媽沒去上班，請假了去隆香鎮(zhèn)醫(yī)院給我爺爺奶奶拿藥去了，一會兒就能回來；我爸今天上午也不需要出車，輪到他休息。我爺爺奶奶都在家里。”

“那其他人家呢？”

“其他剩下的三戶人家是吧？我想想，劉立云、劉培元上學(xué)去了，下午五點半左右才能到家，現(xiàn)在家里只有孫小鳳一個人；戴書良也是下午五點才到家；孫春蓮最近都是上半天班，中午十二點的時候就會回來，他爸爸和媽媽常年在外面包工程，尾達(dá)村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們基本都不知道，問他們也沒用；不過現(xiàn)在尾達(dá)村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我聽說孫春蓮的媽媽昨天好像回家了。”

“胡春雁一家今天都在嗎？沈洪剛是不是也上學(xué)去了？”

“沈洪剛晚上七八點回家吧。胡春雁和沈算盤都一直在超市里。剛才路過的時候我見他們兩個正在超市門口卸貨呢。”

田江河不愧是從小在尾達(dá)村長大，對這里所有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要不先去我家看看？”他態(tài)度謙卑地詢問著帥教授。

“行，那你先帶路吧。”

得到帥教授的同意后，田江河大步向前跨，走到前面為帥教授引路。

還沒到自己家門口，他就沖院子里大聲呼喊，喊爺爺奶奶出來，說家里來貴客了；他讓爺爺確認(rèn)下院子里的狼狗是不是鎖好了，讓它們兩個不要叫喚，免得嚇到帥教授；進(jìn)屋后他就跑到屋內(nèi)，給帥教授泡茶。

奶奶奪過他手里的杯子，讓他給帥教授搬搬椅子，她來泡茶就好了。

田江河邊前后張羅邊介紹著帥教授，說帥教授是他的職業(yè)生涯偶像，破過疑難雜案無數(shù)，是業(yè)內(nèi)頂尖人物；他上課用的兩本書都是帥教授編的；是現(xiàn)在年輕人真正的偶像，他完全沒有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傳說中的大神。

李清宜和胡曉蓉見平時不言不語的孫子滿眼發(fā)光的樣子，知道眼前的帥教授絕非簡單人物。

老兩口也不知道說些什么，都站起來笑呵呵地看著帥教授，嘴里不停地打著招呼，問他要喝什么茶，家里什么茶都有，點心瓜子要不要來一點。

帥教授簡單地告訴他們，他來這里就是想問一些問題，不需要太麻煩太客氣。

這時候田宇也從后院走出來了，他早就聽見自己兒子一直在大喊大叫，他想出來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帥教授朝田宇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他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田宇，只見他身材魁梧，比田江河還要高半個頭，一雙眼睛大如銅鈴，眉毛更有特色，倒八字向上豎著長。

出來后沒有跟兩個老人打招呼，徑直大喇喇地坐了下來。

田江河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簡單介紹了一下帥教授，說他過來就是問點問題。

田宇瞥了一下眼前這個普普通通的帥教授，從面前的茶幾上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送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后，雙手捧著茶杯坐下。

他問帥教授想問哪方面的問題，是不是跟宋梓洋的死相關(guān)。

帥教授還沒來得及回答，聽見門外有電動車駛?cè)氲穆曇簟?/p>

田江河聽到聲音高興地跑過去開門。

原來是李巧騎著電動車回來了。

田江河幫著媽媽把鐵門推開后，從電動車的前簍里把爺爺奶奶的藥都拿出來送到里屋去；籠子里的兩條狗見到主人回來了，也興奮地在籠子里搖頭擺尾，竄上跳下。

今天溫度不是很低，李巧穿了一件藕粉色的長袖雪紡衫，下半身搭配一條黑色褲子，腳上踩著一雙黑色的坡跟皮鞋。

她五五開的身材穿著藕粉色的衣服更加顯胖；可能一路騎電動車，頭發(fā)被吹得有點凌亂，尤其鬢邊的碎發(fā)全都飛了起來；兩條腿稍顯粗壯，一雙胖腳把腳下那雙黑色皮鞋撐成了一個小長方形饅頭。

但是面色和藹，很遠(yuǎn)就大大方方笑著跟帥教授打招呼。

“帥教授您好！我們江河昨天晚上念叨了很久！差點昨晚上就跑過去找您了，我好不容易才勸住他，但是今天早上沒有勸住，剛睜開眼睛就跑到您那去了！說您是真真正正的厲害人物，是他們同學(xué)的偶像。”

帥教授似乎不太習(xí)慣這樣的場合，全程看著跑上跑下的田江河微笑，不斷強(qiáng)調(diào)自己只是過來問一些問題。

“是上面知道尾達(dá)村的案件錯綜復(fù)雜，所以委派您來調(diào)查的嗎？”李巧到底是老師，說話措辭規(guī)規(guī)矩矩，落落大方。

帥教授搖了搖頭，說不是，他妻子是對面沖蘇老師的外侄女，剛做了一個小手術(shù)，就過來靜養(yǎng)一段時間，他是作陪的，沒想到就遇到了這幾起案件。

有專門的警探負(fù)責(zé)這件案件。他不是這幾起案件的負(fù)責(zé)人，最多可能就給點意見。

回想起最近尾達(dá)村發(fā)生的這一系列事情，李巧搖了搖頭，說太可怕了，沒想到自己身邊居然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短短時間內(nèi)，兩個人被毒死，一個人自殺。

“你們都認(rèn)為宋梓洋是自殺對嗎？”帥教授看著他們幾個人的表情。

“難道不是嗎？不是說他在外面賭博，借了一大筆高利貸，還不上所以自殺的嗎？”李巧這樣說著的時候，回頭看了看田宇。

田宇臉色有點復(fù)雜，他探尋地看向帥教授，等著他的答復(fù)。

“就目前看來，不排除他說被謀殺的可能性。”帥教授簡明意賅地說道。

李清宜和胡曉榕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沒有體現(xiàn)出太多的意外。

田宇嘆了一口氣，又抿了一口茶水。

最意外的是李巧：“不排除被謀殺的可能性？什么意思？他也是被人害死的？被人推下水的？天哪，這也太可怕了吧！他的死跟宋梓晨和劉禮鳴的死有關(guān)系嗎？”

“目前都不知道。宋梓洋平時跟誰比較熟悉？死之前他去過誰家里，或者跟誰接觸得比較密切？”

“宋梓洋話不是很多，平時和田宇說說話，其他的就沒有了。是不是？”

大家都看向田宇，等著他的回答。

“他和我也算不上有多熟，因為我們都是司機(jī)，有時候能說上話。這一段時間，他開完車回來就會去胡春雁店里打牌，沒見他跟誰特別熟，也沒有見他去過誰家里。”

“他身體怎么樣？你知不知道他有什么疾病或者身上哪些地方經(jīng)常不舒服？”

“他的身體比我強(qiáng)多了，眼睛和牙齒都不錯，也沒有高血壓糖尿病或者心臟病。我的血壓還有點高，每天都要吃藥控制，他身上啥毛病都沒有。”

帥教授點點頭，問田宇，他覺得宋梓洋有沒有可能自殺。

田宇把喝完的茶放在面前的茶幾上，思索幾秒后，還是沒有結(jié)論。他說自己也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