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冒昧的問一句,你丈夫在外面做什么工作的?”
“工地上。”
陳澤點(diǎn)點(diǎn)頭,“工地上干活向來不穩(wěn)定,有可能這段時間上工少,你也別著急,我既然來了咱們小澤村,就要改變現(xiàn)有的狀況,讓每家每戶都能賺上錢。”
“你這都是空話,每家每戶賺錢,怎么賺錢,就憑你一句話。”李莉冷哼一聲,年輕人就是不切實(shí)際。
既然要派扶貧領(lǐng)導(dǎo),也不知道派一個靠譜點(diǎn)的,這么年輕的什么都不懂,還愿意說空話。李莉搖搖頭,在她心底已經(jīng)給陳澤判了死刑。
李莉的表情態(tài)度陳澤都看在眼底,他要是真不介意也不可能,可他再怎么介意也于事無補(bǔ),他才來沒幾天,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了解情況,這樣的舉動在村民看來就是敷衍了事。
可這件事有沒有必要他心底很是清楚,他只有了解了情況才能對癥下藥。
“嬸兒,我不會憑空說話,我會拿出實(shí)際動作來證明,咱們拭目以待。”陳澤說話雖然輕,可其中的堅(jiān)定不言而喻。
李莉看著他眼底的堅(jiān)定冷哼一聲,語氣卻弱了下來,“那咱們就拭目以待。”
一連幾天,陳澤白天了解情況,晚上趁著在曹明家吃飯和他討論一下他的想法,一來二去,曹明對他的態(tài)度倒是改善不少。
看樣子他也不是那么空有花架子的人,反倒是真心去了解,去出謀劃策。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家。
陳澤看著眼前破敗的屋子,兩間土坯房,其中一間坍塌了半個,他朝著屋內(nèi)看去,一個老人證坐在灶臺邊不知道在煮些什么。
他朝著屋內(nèi)走去,家里只有一個小小的窗戶,屋子里的燈泡散發(fā)出微弱的光芒,雖然是傍晚,天還沒有黑透,可家里卻有些看不清。
“大娘,你這是做煮什么?”陳澤看著眼前用土和轉(zhuǎn)塊兒壘砌的灶臺,眉頭緊鎖。她的環(huán)境實(shí)在是太差,灶臺一旁算是切菜的地方,上面扔著亂七八糟的食材,有些看樣子似乎是壞了。
還有一些一看就放的時間長了,整個菜都蔫兒的。老人緩緩的攪動著鍋里不知名的東西,看著陳澤一陣心酸。
“書記啊,別嫌家里亂,你找個地方坐。”張燕說話間站起身就要給陳澤找凳子。
陳澤連忙挽著他的胳膊把她扶回到凳子上,“大娘你不用管我,我就過來看看你,你這是在做什么?”
昏暗的環(huán)境看不清楚鍋里煮著是什么,也不知道大娘這么多年是怎么樣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生活的。
“玉米糊糊。”
“大娘你晚上就吃這個嗎?”
張燕點(diǎn)點(diǎn)頭,“書記你要是不嫌棄留下來吃飯吧。”
陳澤擺擺手,“那怎么能行,大娘,我就是過來看看你,順帶的了解一下情況。”雖然只是一碗玉米糊糊,可對于大娘來說又是一頓飯,他怎么能在大娘家里吃飯。
“你想了解什么情況???”張燕一臉不明所以的看著陳澤,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就是了解一下你們家的情況,我看村子里的資料,你不是有個兒子嗎?他人在哪里?”倘若要是讓他看見大娘的兒子,一定狠狠的呵斥幾句。
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照顧大娘,讓她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一個人生活,屋子都成這樣了也不知道修葺。
張燕攪拌玉米糊糊的動作頓了頓,半響,不帶感情的說道:“我沒有兒子。”
“可是……”
陳澤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張燕加重語氣,“可是什么,我沒有,說了沒有就是沒有。”
“額……”陳澤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絞盡腦汁思索著該如何寬慰張燕。
就聽張燕顫抖著聲音道:“我沒有兒子,就當(dāng)他死了。”微弱的月光照耀在張燕身上,陳澤敏銳的發(fā)現(xiàn)她的眼底還帶著淚花。
一時間空氣有些安靜,陳澤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會引起張燕如此大的反應(yīng),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問下去。村子里的資料有些老舊,不知道多久沒有更新,資料上顯示張燕有個兒子,他也是看著她們家這個情況才想了解一下情況。
他咳嗽一聲,“大娘,不好意思,您要是不想說,咱們就不說,您……”
張燕沒有吭聲,她雙目無神的看向某個地方,攪拌鍋的動作越來越慢。玉米糊糊只要滾起來沒多久就會好,陳澤生怕飯糊了,連忙從張燕手中接過鍋鏟,想著幫她把飯舀出來。
他的動作驚醒了沉思中的張燕,她眼底泛紅,表情哀痛。陳澤心底嘆口氣,“大娘,您先吃飯。”
陳澤把碗端給張燕,他想要離開,可又不放心張燕,只能安靜的坐在一旁。
接過碗筷的張燕也沒有吃,就這么經(jīng)靜靜的看著陳澤,似乎是透過陳澤再看向誰。許久,就當(dāng)陳澤以為張燕情緒穩(wěn)定下來,正準(zhǔn)備起身離開的時候。
沙啞的聲音在靜謐的空間響起,“他離開家的時候,才17歲。”
陳澤神色復(fù)雜的看著張燕,他不知道她和兒子發(fā)生了什么,可看著她這個模樣心底很是不好受。他心底很是懊惱,或許他不該提起剛才的問題。
張燕站起身,朝著里面屋子走了進(jìn)去,不一會兒,手里拿著什么東西走了出來。
她把手中的東西遞給陳澤,“這張照片是一個外鄉(xiāng)人路過的時候給我們拍的,后來他還幫我們把照片打印出來。我懷里抱著的,就是我兒子劉安。我和他爹給他娶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他這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
張燕一臉慈祥的看著陳澤手中的照片,手指還輕輕滑動著,眼底滿是復(fù)雜。
陳澤看著手中的照片,因?yàn)橄袼睾蜁r間問題,泛黃的照片有些模糊不清,依稀可見一個身穿寬松衣服的女人抱著一個穿著肚兜的小男孩兒。
“他小時候真的可愛。”
“是啊,小時候又乖又可愛,他從小就心疼我,不哭也不鬧,可誰也沒有想到,他長大以后會直接離開我。”張燕神情復(fù)雜,嘴唇微微顫抖。指腹更是輕輕摩擦著照片,像是在撫摸自己孩子的臉龐。
陳澤面對這樣的張燕,覺得自己說什么都無法安撫她,只能輕輕拍拍她的肩膀。
“我也知道,小男孩兒,那愿意在家里種地耕地,只能勉強(qiáng)填飽肚子,就連娶媳婦都是個問題。”張燕自嘲的笑笑,臉上的皺紋因?yàn)樗膭幼鞲用芗?/p>
“你們后來就再也沒有拍過照片嗎?”
張燕搖搖頭,“沒有,村子里的很少有人有手機(jī),更別說相機(jī)了。”
陳澤點(diǎn)點(diǎn)頭,村子里大多數(shù)還使用者老人機(jī),那種手機(jī)也就能接打電話發(fā)短信,就算能拍照打印出來怕也是模糊的。
“他不愿意留在村子里嗎?”
“嗯,男孩兒志在四方,況且還要發(fā)愁填飽肚子,他哪甘心留在村子里。”張燕語氣哽咽,摩擦著照片的手微微顫抖。
聽她這么一說,陳澤大概也能想到發(fā)生什么,“你們是發(fā)生爭執(zhí)了嗎?然后他就沒有回來?”
“恩,他說他要出去打工,要改變家里的條件,可他只有17歲,我哪能放心。他爸死的早,就靠我一個人拉扯他,他也沒有本事,出去能干點(diǎn)什么,我哪能忍心啊。”
站在不同的角度,他也能理解張燕和李安的心思。
當(dāng)年母親帶著他回到村子里,他也一度不理解,他們明明可以在外面生活,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窮鄉(xiāng)僻壤,村子里和外面不也一樣貧困。
可他歲數(shù)大了才逐漸理解,母親一個人要照顧他們兩個孩子,根本沒有辦法去上班,回到村子里好歹還有耕地,多多少少也能吃上東西。
而且村子里的人都熟悉,鄰里之間相互幫忙,母親忙的時候也敢把她丟在家里讓別人照看,或者把他們放在鄰居家里。
陳澤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對于母親來說,孩子還小,怎么忍心讓他一個人去大城市打拼??蓪τ诤⒆觼碚f,他想改變家里的條件也無可厚非。
“當(dāng)初他想讓我和他一起去,可我要走了家里的地怎么辦,我們?nèi)胰司涂恐@個地吃飯。而且我和他出去住哪里,他17歲,人家誰愿意要他,我腿年輕的時候不小心被石頭砸著了,有些坡,出去也只能干點(diǎn)雜活,說不定連雜活都沒有人肯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