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趙言危,九十年代初出生在東北一個農村家庭。
其實直到初中以前,我還不叫趙言危,而叫趙詭。
這個一度讓我非常困擾的名字是我爺爺起的,我一直認為老頭給我起名的時候肯定喝多了,不然怎么會坑孫子。
不過后來我母親告訴我,爺爺給我起名那天不僅沒喝酒,還特別鄭重的拿出本破書,然后緊閉雙眼,嘴里還念念有詞,一只手不斷翻著書頁,最終用另一只手的食指猛然壓在書上,我的名字便定格在一個‘詭’字上了。
對于這個結果,當時除了我爺爺,所有人都是拒絕的,畢竟‘詭’與‘鬼’同音,太不吉利。
奈何我爺爺是個倔老頭,非說這是天意,還說這個起名方式是我趙氏祖?zhèn)飨聛淼?,絕對不能違背,否則我會遇天譴遭報應。
我父母和奶奶拗不過他,最后只能妥協(xié)。
隨著漸漸長大,面對每次陌生人得知我名字時露出的異樣表情,改名成了我兒時最大且最迫切的愿望,也許是老天感應到了我的訴求,后來發(fā)生的一件事成為了我改名的契機。
不過那件事情極為可怕,若不是我改名與其有關,我這輩子都不愿再次提起。
說起來也怪我,因為我小時候極其頑劣,不是用彈弓把誰家玻璃打碎,就是拽著人家女生辮子滿世界跑,反正捅蜂窩掏鳥蛋,爬墻上樹啥都干,整個村子那是被我弄得雞飛狗跳的。
父母其實對我很嚴厲,一旦我闖的禍東窗事發(fā),兩個人就會來個混合雙打,而我面對他倆的暴政,從來都是視死如歸,有時甚至揭竿而起。
當然,我再混打爹罵娘的畜生事也干不出來,主要我知道爺爺給會我撐腰,雖然老爺子在起名上坑了我,但在生活中絕對非??煽?。
正所謂單絲不成線,獨木不成林,從小和我一起搗蛋的還有兩個人,一個叫胡飛,一個叫林毅,只要我們三個小子聚一塊,村里的雞鴨鵝就別想下蛋。
事情發(fā)生在我十三歲生日那天,也正趕上小學畢業(yè)后的暑假,早上母親給我煮了碗長壽面,我狼吞虎咽的吃完就匆匆跑出去了。
家里人也不意外,畢竟我野慣了,每次一管我爺爺就在旁邊打圓場,都尋思著長大懂事就好了。
我這么著急自然是有原因的,林毅胡飛那兩貨還在村口等我呢。
昨天我們在河里逮了幾條魚,烤完吃的那叫一個香,正在我們躺草地上望天消化食的時候,胡飛忽然提議說咱們仨不如拜把子吧。
這小子平時最愛看武俠小說,對里面的快意恩仇尤為憧憬,指不定這幾天又看了啥,想一出是一出。
我一想也成,正好小學畢業(yè)了,林毅要去縣里上中學,到時候一起玩的時間可就少了,結拜為異姓兄弟也算給我們這些年來的搗蛋大業(yè)畫上個句號。
林毅也沒意見,正當我倆起身跪地要立誓的時候,胡飛又不干了。
他說人家小說里兄弟結拜時都要在關帝爺前焚香叩首,同飲一碗血酒,再不濟也得在土地廟前吧,咱們在條破河邊,幾根魚骨頭面前結拜算什么事兒?
我說你就別矯情了,咱這村子方圓十里,哪來的關帝爺和土地廟?耗子洞倒是有不少,要不咱們讓鼠爺做個見證?
胡飛腦袋搖的撥浪鼓似的,說沒有見證拜了也沒意義,其實這小子平時很聽我話,不過一旦他認為和俠義沾了邊的事就特別有主見,誰也勸不了。
最后沒轍,我就提議不如去狼頭山吧,山頂不僅有座靈隱寺,山腰還有個山神廟,你小子到時候想在佛爺面前拜還是在山神爺面前拜都行,滿意了吧?
胡飛一聽連忙點頭,我們這邊供奉關帝的少,土地廟更是連見都沒見過,而且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林毅倒是猶豫了,他說:“行是行,可是狼頭山離這三十多里,現(xiàn)在都下午了,咱們到那天都黑了,而且我聽大人們說那山上鬧鬼鬧的邪乎,經常死人的。”
“鬧鬼咋了?我胡匪除了我爸的鞋底子啥都不怕!現(xiàn)在就走,我就不信了。”胡飛聽到鬧鬼就來勁了,這小子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才十三歲就有一米六的身高,足足高出我倆一頭,壯的跟牛犢子似的,胡匪就是他綽號。
我連忙勸說:“小飛你先別沖動,甭管鬧不鬧鬼時間都來不及了,這樣,今天咱們回去準備東西,明天一早出發(fā)。”
我們三個平時做什么也都是我出主意胡飛執(zhí)行,林毅一般跟著湊熱鬧,于是我把需要準備的東西一一分配給二人,就這樣,三個熊孩子一拍即合,商量好明早村口集合就各自回家了。
狼頭山,顧名思義,山的形狀特別像狼頭,站在我們村子里就能看見整座山的輪廓,雖說談不上氣勢磅礴,但云霧繚繞著的山峰也算是巍峨挺拔。
因為這座山與縣城是相反的兩個方向,所以從小到大我也只在廟會的時候跟爺爺去過兩次,對它的恐怖根本不了解,以至于我到現(xiàn)在都不清楚那時候的決定是對是錯。
一路小跑到村口,兩人已經騎著自行車等我了,我家條件不好,唯一一輛破自行車還只能是家里人種地的時候騎,平時我爸都鎖上不讓動。
胡飛家條件和我家也差不多,而林毅家就不一樣了,光摩托車就兩輛,自行車多到數(shù)不清,放倉庫都生銹了,這次為了不讓他家人起疑心,只騎出來兩輛。
晴空萬里晨風拂面,我坐在胡飛騎的二八杠后面別提多愜意了,三人一路說說笑笑,不到兩小時就到了狼頭山腳下。
事不宜遲,當下找了個荒甸子把自行車鎖上藏好,各自拎著東西就奔山上去了。
山間小路是多年來人們趕廟會時踩出來的,直通山頂?shù)撵`隱寺,只要順著走就不會迷路,盛夏時節(jié)山中景色正好,還不悶熱,爬山雖然累,但我們載歌載舞,好不快活。
邊走邊玩,我們沒手表也沒手機,只記得日上中天了,也才爬了一半,又過一陣,天上布起了陰云,這時候山風轉涼,我才想起來這么爬不行,得加快速度,否則一下雨就要耽誤事了。
離山頂還有四五里的時候,山路開始變得愈加崎嶇了,林毅因為家境好,平日吃喝不愁又不怎么運動,所以特別胖,體質自然也沒我倆好,早就走不動了,這眼看又要變天,靈隱寺是去不成了,只能執(zhí)行第二方案,我們轉身下山,奔半山腰的山神廟去了。
下山終究是快些,起碼不太費力氣,一會兒工夫我們就回到山腰,來到了山神廟。
說是廟,其實就是幾塊大石頭壘了個房子,房中一座山神石像,石像前一尊香爐,僅此而已,香火和山頂?shù)撵`隱寺是差遠了。
三人也不墨跡,拿出昨天商量好準備的貢品等物件,各執(zhí)一炷香點燃,一把跪在山神像前就開始宣誓,詞不用背也會,無非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等等。
最后三個頭齊齊磕在地上,一起干了碗混著我們三人血的酒,這把子算是拜完了。
胡飛說從今以后咱們就以兄弟相稱了,論年齡林毅大我們一歲,自然是大哥,我大胡飛兩個月,撿了個老二,胡飛雖然長的最壯,卻落了個老三。
然而就在我們三人剛剛排完長次,突然空中一個炸雷響起,緊接著傾盆大雨驟然而至,這山怕是不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