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祁見他臉色有些難看,便猜到這孩子的心思,趁蘇覓去泡茶,小聲說道,“阿琛很堅強,比陸叔叔小時候要堅強。”
“是真的嗎?”蘇彧琛睜著個大眼睛,緊緊看著陸天祁。
陸天祁在他的心里可是個能打跑壞人的大英雄,他比陸叔叔還要厲害?
“當然,阿琛是陸叔叔見過最堅強的男孩子。”小時候的事陸天祁沒太有印象,但是看著蘇彧琛眼底忽然明亮的光芒,他就忍不住順著說下去。
蘇覓端著茶水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兩人已經進入了互相吹捧模式。
她實在聽不下去,打斷了這場友好的交流大會,把一條毯子蓋在蘇彧琛身上,勒令他休息,小家伙兒不用住院,不代表身體就真的沒問題了。
然后倒了一杯茶遞給陸天祁,鄭重道,“陸總,今天謝謝你為阿琛獻血,當時血庫告急,如果沒有你,阿琛的情況或許會很危險,所以真的很感謝你。”
她差點兒失去阿琛。
陸天祁喝了一口茶水,也沒有想到,這個小家伙竟然和自己血型是一樣的,“我也很喜歡阿琛,所以舉手之勞,不用客氣。”
“對陸總來說舉手之勞,對我和阿琛來說卻無比重要。”蘇覓堅持道,“我與陸總的身份天差地別,但是這份恩情我會記在心里,以后如果有機會,一定會報答陸總。”
陸天祁看著杯中茶水若有所思,腦子里回響著奶奶的那句緣分,只聽到蘇覓最后一句,自言自語般喃喃道,“或許不用以后。”
他聲音太輕,蘇覓聽得不真切,“或許什么?”
“沒什么。”陸天祁回過神來,淡淡一笑,“我問過醫(yī)生,阿琛的傷雖然已經已無大礙,但是身體損耗了元氣,需要好好調養(yǎng),平時要多加注意。”
沒想到他會說這個,蘇覓一愣,正要道謝,又聽他繼續(xù)道,“如果我有阿琛這樣可愛的孩子,一定舍不得和他分開,阿琛受傷這么大的事,他父親怎么沒露面,是在國外嗎?”
他雖然不了解蘇覓的家世,但是從蘇婉言的口中也知道幾分,阿琛像是沒有父親的孩子……
作為單身母親,蘇覓對父親兩個字格外敏感。
幾乎在陸天祁開口的時候,她就想要推開這個話題,卻又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失態(tài),只能等陸天祁說完,半開玩笑道,“陸總,即便是恩人也不能這么打聽別人的隱私,阿琛也會笑話你沒禮貌的。”
她滿心戒備,甚至有點兒緊張,擔心陸天祁會問到底。
可是對方卻沒有她想象得執(zhí)著,當即便為自己的魯莽道歉,卻又在她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問出一句讓她更震驚的話。
“五年前,蘇醫(yī)生去過云景酒店嗎?”
然而話剛出口,陸天祁卻是有些后悔了。
五年前自己因為那時候大哥剛出事不久,在加上自己狀態(tài)一直不好,那天晚上喝了許多酒,也吃了不少藥。在加上老太太又一直張羅著給他找媳婦兒,那天晚上他和那個女人……
那個晚上,他也是難得沒有失眠的一個夜晚。
只是醒來時,身邊不見了那個女人的蹤影,倒是蘇婉言找上了自己,讓他對自己負責。
他也就自然而然的將蘇婉言當成了那個女人。
只是不知道如今為什么,他突然就想問蘇覓這個問題。
然而對于陸天祁來說只是一個簡單的問題,蘇覓的腦袋卻頓時猶如五雷轟頂。
五年前的那個夜晚在回憶中閃現(xiàn),她感覺到自己喉頭干澀,在本能驅使下才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路過。”
那是下意識地回避和隱瞞。
聽到云景酒店四個字,她又怎么能平靜得了?
她就是在那里失去了自己第一次。
聽到路過兩個字,陸天祁莫名的有些失望。
他抿了抿唇,也不在繼續(xù)追問下去,轉頭去看蘇彧琛。
他發(fā)現(xiàn)蘇彧琛看似調皮搗蛋,鬼靈精的性格,卻十分聽蘇覓的話,她不許他說話,小家伙兒便真的不說,只對他的叮囑連連點頭。
和蘇彧琛說完話,陸天祁便起身告辭,蘇覓把人送走,踩在地板上的腳步卻開始發(fā)飄。
她心里冒出一個驚悚的念頭,下意識轉頭去看蘇彧琛,也不知道是心里作用還是什么,竟然覺得阿琛和陸天祁長得一模一樣。
但是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就被蘇覓給否定了。
以陸天祁那樣的身份,怎么會淪落到被人算計。
可是五年前的回憶,卻像夢魘一樣從心底一點一點被剝落出來。
阿琛對陸天祁本能一樣的喜歡,還有說起要陸天祁做他爸比時期待的神情,所有的一切交雜在一起,讓蘇覓大腦像是被撕扯一樣難受。
最后是電話鈴聲把她從回憶中拉回來,她看著屏幕上的來電顯示,頓時愣住。
已經五年了。
自從五年前踏出國門,她就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爸爸。
看到旁邊熟睡的蘇彧琛,蘇覓連忙靜了音,然后拿著手機去了陽臺。
按下接聽鍵,良久才喊出一聲干澀的“爸”,手機那邊也靜默了一瞬,然后傳來熟悉又嚴厲的聲音,“今天晚上回家一趟。”
命令式的語氣,那種熟悉感卻讓蘇覓心頭發(fā)酸,她來不及開口,那邊的蘇父已經掛了電話。
盯著黑屏的手機看了良久。
五年前出了那種事,父親對她向來嚴厲,她甚至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唯一的親人,干脆就逃到了國外去。
那么五年后呢?
蘇覓忽然想,她能躲五年,可總不能躲一輩子,既然已經回國,就連劉琴和蘇婉言的面都已經見了,不回去看看爸爸,怎樣都說不過去。
好在蘇彧琛受傷后格外嗜睡,吃了晚餐便又抱著沙發(fā)上的抱枕睡過去,蘇覓輕輕拿開毯子,把兒子抱回房間,掖好被角,才輕手輕腳退出來。
想想覺得不妥,又留了紙條放在茶幾上。
這樣即使小家伙兒醒了找不到人,也不會著急擔心。
時隔五年,蘇覓獨自回到蘇家別墅,竟然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這棟別墅似乎都染上了歲月的痕跡,卻不是什么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