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李看著張國強寫下的四個字,微微笑著說道:“這是你練的歐體字,差的太遠(yuǎn)了。”
張國強放下筆,說道:“我練了沒有多長時間,當(dāng)讓比不上李礦長對柳體的鉆研。”
大老李說道:“這是肯定的,我練了四十多年,練字的時間都比你的年齡大。不過,你這字也很不錯了,確實是歐體。”
范青山說道:“好啊,能得到你的肯定,不容易,就是說,國強的字不錯了。”
大老李看著案子上的四個字,說道:“是不錯,功底扎實,筆勁強力。我怎么感覺,你這歐體寫的有些像隸書,又不是隸書。對,你在寫歐體的時候,運用的有隸書的筆法,從這撇捺上來看,你是不是還在練習(xí)曹全碑?”
張國強拍了一記馬屁,說道:“李礦長果然厲害,我是也在練曹全碑,寫字的時候,自己琢磨著能不能把這筆法結(jié)合起來,就胡寫亂練,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家,怎么寫也沒有人管。”
大老李點著頭說道:“不錯,你能把不同的筆法結(jié)合起來運用,確實有推陳出新的效果,寫出了不一樣的歐體。”
范青山不懂寫字,這時候也走了過來,說道:“怎么樣,我們國強的字還行?”
大老李看著那四個字,說道:“什么叫還行,寫的很好。以前怎么沒有人提過,還能這么練字。”
范青山說道:“誰敢給你提呀,要是有人說你的字寫的不好,你看你那倔驢的樣子。”
大老李眼睛一瞪,說道:“誰是倔驢?怎么沒有人叫我倔李?”
范青山也不示弱,說道:“還說不是倔驢,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
大老李對著張國強說道:“光跟他吵架了,都忘了正事,你說我這柳體都練了幾十年了,想變也不容易了,還能練別的?”
張國強說道:“當(dāng)然能了。這正是你的優(yōu)勢所在,有很多人,把一種字體還沒有練好,就有練別的字體,結(jié)果,一樣都不行。你有這么多年深厚的柳體功底,在練練別家的字,像褚遂良、李邕,王羲之的樂毅輪,王獻(xiàn)之的洛神賦等,練上幾年,一定會有所突破,形成你自己的風(fēng)格。”
大老李感嘆的說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天,你是我的老師,我一定要給你敬酒。”
張國強嚇得直擺雙手,說道:“李礦長,不敢這樣,你都是我爺爺輩的人,我胡言亂語就已經(jīng)不對了,怎么還敢當(dāng)你的老師。范所長,咱們不能喝酒的。”
范青山說道:“國強,你知道,我是根本不在企業(yè)喝酒的,可他的酒,我也沒有辦法推。而且,他喝酒是喝酒,從來不會在稅收上提什么要求。你有些奇怪,是吧。都說我倔,他比我還倔,不喝酒就不讓查賬,不行就讓你按抗稅把他抓走。開始,我才不怕他呢,抓就抓,一直鬧得鄉(xiāng)領(lǐng)導(dǎo)跑去找局長,甚至縣上領(lǐng)導(dǎo)都出面了,局長也勸我,他又不是為了要少交稅,喝就喝吧,不要把關(guān)系搞得太僵。”
“我看領(lǐng)導(dǎo)也為難了,就等著他提出少交稅的時候再收拾他,誰知道,他根本就不提,你算到哪,他交到哪。”
大老李說道:“誰讓你把人都想的那么壞,現(xiàn)在政策好,該怎么交就怎么交,多少落些,也比你們拿工資的強得多,干那事干什么。只是,今天才聽到國強說的這些,我都這么大的年紀(jì)了,怕是沒有機會像他說的那樣練字了。”
張國強說道:“李礦長,你太悲觀了,你有這么深的功底,別人練三年,你現(xiàn)在練三個月就可以了。用兩年時間,練上七八家的字,最后再用一年,不管誰家的,也不管什么字體,楷行草隸,拿來自管練,我保證,三年后,你連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寫的字。”
大老李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好,好,就按你說的辦。我今年六十一,就是練上三年,我才六十四。古語說得好,朝聞道,夕死可矣。更何況,我還不至于六十四就死了。”
這時候,一個小伙子站到門口說道:“礦長,現(xiàn)在上菜還是等會上菜?”
大老李說道:“好了就上,還等什么?”
范青山說道:“你的會計呢,我們還要查賬,讓他準(zhǔn)備一下財務(wù)資料。”
大老李說道:“這你不用管,我給他安排,老規(guī)矩,今天喝了酒就不要查了,明天開始查。”
酒菜上來,倒也沒有什么獨特的菜,都是一些常見的家常菜,韭菜炒雞蛋,家常豆腐,涼拌紅蘿卜絲,粉條拌菠菜。
東西上齊了,大老李拿了兩瓶酒放在茶幾上,打開瓶蓋,分到了三個茶缸里,問道:“國強,你酒量怎么樣?”
張國強擺擺手說道:“能喝幾杯,說到量,那不行,最多四兩半斤。”
大老李說道:“才那么一點量,是不行。來,今天老范能來,我很高興,尤其是國強,在書法上給了我很大的啟發(fā),干一個。”
三個人的茶缸碰了一下,張國強沒有敢多喝,輕輕抿了一口,那兩個人也不管他喝多少,自顧自的喝。
喝了幾兩酒,聽著范青山和大老李胡亂的侃著,張國強試探性的問道:“李礦長,別的企業(yè)都不愿意我們查賬,想著辦法少交一點,你怎么不在乎?”
大老李說道:“在乎什么?交稅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國家的政策多好,還要想少交稅。就說我這個礦吧,一年出煤六七萬噸,養(yǎng)著七八十號礦工,因為我這個礦,這七八十個礦工家里的經(jīng)濟就好了很多,每年給鄉(xiāng)上還辦不少事情,你們該收的稅收完,再怎么著,我一年還能落個十幾萬。就拿你來說,一個月多錢工資?”
張國強吃驚于煤礦的獲利,說道:“我剛畢業(yè),一個月才五十多塊錢。”
大老李說道:“是呀,一個月五十多,一年也才六百多塊錢,再加上你們發(fā)些獎金,才一千多。我一年十幾萬,為什么要去偷逃國家的稅款?”
張國強又拍了大老李一擊馬屁,說道:“李礦長,你的覺悟真高。”
大老李吃了一口菜,說道:“狗屁覺悟,做人得有底線。錢多少是個夠?”
范青山在旁邊說道:“國強,你不知道,這大老李,就是這個臭脾氣把他害得。其實,當(dāng)年他比我參加工作還早兩年,資歷比我老,要不然,他憑啥壓住我?那時候,他對有些事情看不慣,干脆不干了,又回農(nóng)村務(wù)農(nóng)。這些年,這家伙沒有少折騰,因為投機倒把,還被關(guān)了半年。”
大老李不服的說道:“什么投機倒把?人餓的都沒有飯吃了,賣自己種的一點東西都不行,那不是胡鬧嗎。”
張國強說道:“那李礦長也是老革命了?”
范青山說道:“那是當(dāng)然,政策落實了,他還享受待遇著呢。”
喝了些酒,大老李的情緒有些激動,說道:“唉,我哪能和你比,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還享受待遇,你說,我要是再偷漏稅,那不是給自己都抹黑。”
三個人喝著酒,張國強年齡最小,也不太參與他們的談話,主要在旁邊給他們續(xù)水。
就這么喝著、諞著,不知不覺過了兩個多鐘頭,三瓶酒全部喝完了。
張國強喝多少一些,范青山和大老李都喝了一斤多。
大老李還要開酒,張國強勸道:“所長,李礦長,不能再喝了,你們兩每人都喝了一斤多。”
大老李說道:“這才哪到哪,好幾個月都沒有見青山了,也沒有人和我喝的這么痛快,喝,繼續(xù)喝。”
范青山的舌頭也大了,說道:“國強,你別管,就他,還想喝多我,門都沒有。倒,倒上。”
張國強只好拿過酒瓶子,說道:“好,我來給你們倒。你們先喝點茶,這是我給你們倒的熱茶。”
范青山說道:“就是,口都渴了,喝點茶,接著喝。”
大老李說道:“國強,你是不知道,你們范所長的酒量大著呢。像你這點酒量,不行,太差了。不過,你小子寫的字倒是不錯。”
兩個人一杯茶水沒有喝完,就歪在椅子上打開了酣。
張國強一看,兩人都睡著了,這樣不是個辦法,他正準(zhǔn)備叫人過來,幫忙把這兩人弄到床上,送菜的那個小伙子進(jìn)來了。
張國強一看,說道:“正好,你來了,咱兩先把你們礦長弄到床上去。”
兩個人架著,半拖半抬的把大老李弄到了里面的床上。
那小伙子把床上的被子拉過來,給他蓋上了,說道:“每回你們所長來,他們兩都要喝成這樣子。”
張國強問道:“還有地方?jīng)]有,我們所長那樣坐著也不行,一翻身,就滾到地上了。”
“有,就在隔壁,那房子里有床,咱兩把他架過去。”小伙子說道。
兩個人還是半拖半架的把范青山弄到隔壁房子里。
一進(jìn)隔壁房子,里面有一張辦公桌,桌子后面正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趴在桌子上忙活著什么。
在他辦公桌的后面,靠著里面的墻,有一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