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 同舟共濟(jì)

現(xiàn)在的問題是，到哪里有一百三十多萬賠給人家，戴岳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心口像是被石頭壓住，透不過氣來。

想了許久，唯一的辦法是先將父母準(zhǔn)備給自己買婚房的錢先挪過來，可那也才三十多萬，是父母一輩子的積蓄。

戴岳嘗試著深呼吸幾口氣，但是沒有用，感覺仍然透不過氣。還是先將三十多萬拿出來平息一下楊廠長的怒氣吧，這個時候戴岳仍然幻想著態(tài)度好些，說不定還可以和公司合作下去。

夜深了，蒼白的燈光在這夜幕中顯得特別孤寂，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戴岳掃了一眼接起：“喂，澤鵬，什么事？”

那邊何澤鵬的聲音很平淡：“戴主任，怎么會搞成這樣。”

戴岳長出一口氣：“是我太疏忽了，糟蹋了你的一番心意。”

何澤鵬的聲音仍平靜：“現(xiàn)在說這些為時已晚，還是想想辦法湊錢賠給公司吧。”

戴岳說到：“我正在想辦法，一定不會讓你難做人的。”

電話中沉默良久，何澤鵬開口到：“我這邊打了幾年工，攢了有二十多萬，明天給你轉(zhuǎn)賬過去吧。”

“那怎么行，”戴岳條件反射的加大音量：“本來就因為我的疏忽給你在公司抹了黑，更何況你先前還有三萬的押金，怎么還能用你的錢？”

何澤鵬淡淡到：“這錢又不是給你的，是我借給村里的，要還，而且還得收利息。”

戴岳明白何澤鵬的心意，但他實在是不好意思：“澤鵬，這錢猴年馬月才還得上，我不能要。”

何澤鵬輕輕笑了下：“怎么，戴主任沒信心了？”

戴岳坐正了身子：“信心我肯定有，不過現(xiàn)在環(huán)境太不利了。”

“最窮不過討飯，不死終會出頭，”何澤鵬說到：“我就不信這一百多萬還能難倒全村的老少爺們。”

被何澤鵬這么一激，戴岳站起身來：“好，我接受你這筆借款，兩年，不超過兩年，我絕對能把這筆錢還上。”

何澤鵬笑到：“這才是我認(rèn)識的戴主任嘛。”

掛斷電話，戴岳籌劃了一番，因為想讓村民創(chuàng)收的心情太過于急切，以至于毫無準(zhǔn)備之下將變壓器項目上馬，才導(dǎo)致了如今的境地，這總計二百零三萬的錢就當(dāng)買了個教訓(xùn)，但卻得到了幾百個變壓器熟練工。

先前變壓器上馬之時戴岳曾了解過，這東西的用途太廣泛了，可以說只要是電器就用得上，即使JP公司不合作，以村里的規(guī)模和熟練程度，重新找一家合作商也不算是難事兒。

加上何澤鵬的二十多萬就有六十萬了，先前鎮(zhèn)里批的創(chuàng)業(yè)基金還有十多萬沒花出去，這就是七十多萬，還差五十多萬就是砸鍋賣鐵也得湊齊賠付給公司。

正想著的時候，一個黑影出現(xiàn)在窗前，戴岳警覺的問到：“誰？”

一個瘦高的身影推門而入：“戴主任，是我。”

戴岳抬頭：“鄢大爺，這么晚了你還沒休息。”

來人正是鄢又成，手里提著個袋子躲躲閃閃的到：“哦，我去前面魚塘里看了看，回來看到辦公室燈亮著，所以上來看看，戴主任怎么還沒休息呢。”

戴岳應(yīng)到：“哦，我想些事情，差不多也要休息了。”

鄢又成‘哦’了一聲，并沒有看看就走的意思，問到：“聽說公司來人要賠錢？”

戴岳苦笑一聲：“東西做壞了么，當(dāng)然得賠。”

鄢又成說到：“不是我說，劉德成就是顆老鼠屎，壞了村里的大好形勢。”

戴岳搖搖頭：“事到如今，說這些也沒什么用啦，再說他不也被關(guān)起來了嗎。”

“怎么沒用，”鄢又成有些激動：“我都是快入土的人啦，一輩子就看著劉集村的村民面朝黃土背朝天，雖然不像山區(qū)那樣窮，可也沒什么翻身的本事。因為窮，村里偷雞摸狗打牌賭博一直不斷，不管誰來治理都沒用，好不容易盼來了你戴主任，才一年的時間就讓村里大變樣，可就因為劉德成這顆老鼠屎，把群里的希望給斷絕了，還背上一百多萬的債務(wù)。”

戴岳勉強(qiáng)笑了笑：“鄢大爺，你放心吧，我是打不垮的，過了這道坎，我還是要帶著大家富起來的。”

“嗯嗯，”鄢又成點頭到：“我就知道你這個后生能行，雖然原則性不強(qiáng)，但是能干事，也能干成事。”

這下戴岳是真笑了：“鄢大爺，我怎么就原則性不強(qiáng)了？”

鄢又成眨眨眼睛：“是我用錯詞啦，你這應(yīng)該叫靈活變通？”

“就該叫靈活變通。”戴岳說到。

鄢又成點點頭：“好啦，看到你這樣，劉集村還是有希望的，我老頭子回家睡覺啦。”說罷轉(zhuǎn)身便要離去。

戴岳眼尖，看到鄢又成進(jìn)門時的袋子沒帶上，便上前一步提起袋子：“鄢大爺，你的東西掉啦。”

聽到戴岳呼喊，鄢又成反倒加快了腳步，戴岳急忙追上去：“鄢大爺，你的東西。”

鄢又成站直身子并不伸手：“我空手來的，哪有什么袋子。”

戴岳打開袋子看了看，整整齊齊的兩捆鈔票，他瞬間明白怎么回事：“鄢大爺，現(xiàn)在這局面都是我領(lǐng)導(dǎo)不力，所有的責(zé)任都該我承擔(dān)，怎么能用你的錢？”

鄢又成嘆了口氣：“你還是個娃娃，怎么能承擔(dān)這么大的責(zé)任？再說我都是快要入土的人了，這錢留著有什么用，還不如給村里做點貢獻(xiàn)。”

“那怎么成？”戴岳急忙說到：“這一看就是你一輩子的積蓄，你應(yīng)該留著好好安享晚年，怎么能用你的錢來彌補(bǔ)我的過錯。”

“安享晚年？”鄢又成搖搖頭：“跟戰(zhàn)場上死的那些同志相比，我這一生不知道多幸福，哪需要安享晚年，這錢你就拿著吧，你還是個娃娃，需要幫助。”

戴岳眼眶有些濕潤，聲音哽咽起來：“鄢大爺，你讓我說什么好。”

鄢又成笑到：“你看，說你是個娃娃還真是，怎么就哭鼻子了呢。你記好，這錢也不是白給，我老頭子雖然年紀(jì)大了，該吃的苦該享的福都過了，可我還有好多子侄孫兒在村里呢，你得帶著他們富起來。”

戴岳重重的點頭：“鄢大爺，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fù)你的期望。”

話音才落，卻見付立春笑呵呵的走過來：“喲，一老一少在這兒談心呢。”

鄢又成拍拍戴岳的肩：“行啦，你們聊吧，我老頭子要回去睡覺了。”

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付立春問到：“鄢叔來做什么。”

戴岳攤開袋子：“送錢。”

付立春看了一眼，嘆到：“這些上過戰(zhàn)場的人真是沒得說，國家困難的時候不惜命，現(xiàn)在建設(shè)的時候不惜錢。”

戴岳點了點頭：“屋里說。”

進(jìn)了辦公室，戴岳下意識的看了看付立春的雙手，還好沒有提袋子。

付立春坐了下來：“晚上睡不著，想和戴主任聊聊天。”

戴岳跟著坐下：“聊唄，反正我也睡不著。”

沉默了一下，付立春問到：“你覺得咱們村還有希望嗎？”

“你說呢？”戴岳笑著反問。

付立春想了想：“我覺得很有希望，雖然外面的世界我不了解，但我知道變壓器它是個必需品，咱們雖然吃了個大虧，但好在掌握了它的生產(chǎn)流程，就算JP公司不和咱合作，相信咱也找得到其他的廠家。”

戴岳伸出手掌，付立春遲疑一下：“干什么？”

“和你擊個掌，”戴岳笑到：“我也是這么想的。”

付立春有些靦腆，沒有伸出手掌，只是繼續(xù)說到：“只要咱們同舟共濟(jì)度過這個坎兒，相信很快就能翻過身來。”

“嗯嗯，”戴岳贊同到：“英雄所見略同。”

付立春站起身來，前后左右到處口袋里掏，總共掏出五扎錢來：“戴主任，你剛才同意同舟共濟(jì)，而且你收了鄢叔的錢，這個錢你也一定得收。”

“立春哥，”戴岳瞬間感動得無以復(fù)加：“你們讓我說什么好，因為我一個外行的管理不嚴(yán)，導(dǎo)致了這么嚴(yán)重的事故，你們不僅沒有埋怨，反而掏空家底幫我...”

“戴主任，”付立春說到：“不用你說什么，因為我們都相信你，相信你很快就能帶著我們翻身，帶著我們富起來。”

“喲，原來有人比我們早到了。”門外響起說話聲和一連串的腳步聲，屋內(nèi)倆人探頭望去，之間劉德榮，何元武，鄢紅，還有其他所有的村干部都來了。

付立春招呼到：“進(jìn)來，進(jìn)來，都進(jìn)來坐。”

何元武眼尖，看見桌上付立春剛才掏出來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錢：“老付，你的家底不錯嘛，還一直跟我裝窮。”

付立春笑到：“知道你老何在劉集村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別在這兒笑話我。”

鄢紅開口打斷倆人閑聊：“德榮，錯是老劉家犯的，就由你說吧。”

劉德榮將手中的蛇皮袋放在桌子上：“戴主任，是我監(jiān)管不力，這一次給村里抹黑了，我個人能力有限，不過我相信這一次清除了害群之馬，只要咱們同舟共濟(jì)度過難關(guān)，劉集村的明天還是美好的。”

戴岳看了看蛇皮袋里的東西，又看了看一張張熱切的臉：“大家放心，不把劉集村弄出個樣兒來，我戴岳一輩子都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