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zhuǎn)過頭,看著依然在梳理自己丸子頭的小個子,不慌不忙、胸若成竹,他的淡定讓我生出一絲安定,這家伙一定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肯定知道些什么,或者有穩(wěn)妥的辦法,沒有人能面對生死如此淡然冷漠。
小個子看見我盯著他看,似乎也來了興趣,問道:“怎么?有什么事嗎?”
我不禁一時被嗆得說不出話,這內(nèi)有炸彈外有猛獸的情況如果不算事,那還有什么算事呢?這簡直拿自己生命在裝啊。
“你經(jīng)常被綁架?”我忍不住諷刺道,一邊想要揭穿他的偽裝,一邊又暗自希望他真的能手到擒來解決這些問題,不禁嘟囔了一句:“我看你都習(xí)慣了。”
“倒也不是經(jīng)常,兩三次吧。”他回答道,聽不出什么開玩笑的意思。說著他隨手一指外面漸漸圍攏過來的非洲獅,問道:“你不覺得這很不符合常理?”
“什么常理?”我急忙問道,然后忽然被一道電光擊中,自己馬上回答:“這不像是綁架。”
“哎呦,學(xué)會搶答了。”他竟然還有閑心開玩笑,見我不笑,便聳聳肩,好像覺得我很無趣,有氣無力的回答:“是的,這既不像是綁架,也不像是謀殺。”
“謀殺?”我大聲叫苦,怎么事情會發(fā)展成這個樣子,都和謀殺沾上了,老天要在一天讓我把所有的倒霉事都遇光嗎?。
“如果是綁架,一定是想有所要挾,或為錢,或為事,就像我們倆這種人質(zhì)”他指了指自己和我,想笑出來,卻又忍著。“是應(yīng)該被安置在隱秘而安全的地方的,但你看這里是哪?”
我沉吟一下,讓腦子快速轉(zhuǎn)動起來,很快就有了點頭緒,就試著分析到:“我們見面應(yīng)該在晚上十一點左右,現(xiàn)在看月亮的位置,也就是凌晨兩三點的樣子,如果我們沒有昏迷超過一天,那么這個地方就離咱們見面的位置頂多三個小時車程,即使是夜里,出城也需要占據(jù)相當(dāng)?shù)臅r間,中間還需要搬運之類費時費力的事,因此離開主城區(qū)不會太遠(yuǎn)。而這里又有這種珍稀的野生動物,所以最有可能就是市郊野生動物園的散養(yǎng)區(qū)。”
“這是第一個疑點。”小個子竟然還保留著笑容,繼續(xù)說:“你綁架人也不會往動物園扔吧,生怕天亮了沒人看見啊,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力之內(nèi)啊,算什么綁架?頂多算違規(guī)給動物投食。”看來他對綁架還真的挺熟悉,經(jīng)驗相當(dāng)豐富。
“這是第一個?那么第二個呢?”我發(fā)覺小個子的不慌不忙果然是很有原因的,背靠大樹好乘涼,天塌下來有它頂,這讓我又安心了一些。
“如果是殺人,那就更奇怪了,這種性價比太低。”小個子似乎只喜歡說結(jié)論。但我已經(jīng)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著他的話說道:“對對對,想殺一個人有太多直接的方式可以選擇,投毒了、沉河了、車禍了,哪怕是亂刀砍殺,也都比弄個驚天動地的爆炸或者扔到獅子口中要方便的多,并且更加悄無聲息,這看似無懈可擊的殺人雙保險,其實有很多后續(xù)問題存在:定時炸彈太過高調(diào),即使在城郊,這種爆炸也必然帶來大范圍的驚動;而即使僥幸逃出車外葬身獅口,也必然是媒體報道的焦點。何況兩者的疊加,必然是極為轟動的新聞爆點,誰會如此喪心病狂地渴望全社會關(guān)注到自己的殺人事實?他為什么要選擇這種方式?”越說我越覺得剛才是自己嚇自己,說不定就是惡作劇呢。
“分析得還不錯。”小個子點頭道,有了興趣,開始給我上課:“特別是炸彈,現(xiàn)實中,定時炸彈很少有人使用,而且定時炸彈更多是為了大范圍的報復(fù)或者要脅迫他人實現(xiàn)某種訴求,并不僅僅是為了殺人,否則弄個那么大的表盤干哈啊,再說咱倆又不是什么政治人物,需要通過消滅我們制造什么影響出來???”最后幾個字,尾音上挑,竟然是一種電視中東北話常見的腔調(diào),似乎他想以此展示自己的俏皮。
我理解不了他的幽默,急著問道:“那這是怎么回事?你說這次是針對你來的,你應(yīng)該更清楚一點吧。”我暗示他,這事是奔著他來的,你一定得負(fù)起責(zé)任來,別當(dāng)成沒事人一樣。
“恐嚇,或者是……”小個子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忽然像是有些慍怒。“或者是測試。”
“測試?什么測試。”我不明就里,完全想不通這樣搞一通,是什么測試?報考特種部隊嗎?這小個子也不像是軍人啊。
小個子瞬即又笑了,對我說:“只要對方?jīng)]有殺人的心,我們也沒有什么被搞大事的資本,那么對方一定會給留一條路,找找車?yán)镉惺裁刺貏e的東西沒有。”
我忽然想到另外一種可能,急忙對小個子說:“我看過一本小說,里面有人為了逼迫警方調(diào)查殺害自己妻兒的兇手,就制造很具轟動的連環(huán)殺人案,將線索指向兇手。”
小個子突然扔過來一個不屑的輕嗤:“那是小說,這是現(xiàn)實!”
我只好閉上嘴,在后座上摸索起來,忽然想起剛才手肘被座椅里的什么東西硌得發(fā)麻。
就在剛才那個位置使勁一按,有硬硬的感覺,像一個盒子的邊緣,我呼了一口氣,一邊思忖著不要再是另一個炸彈,一邊胡亂地找到椅背拉鏈,從中掏出一個長寬約20多公分的鐵盒。
我再也來不及細(xì)想,猛地掰下鐵盒的蓋子,銀白色的盒上沒有任何標(biāo)記,里面的東西也極其精簡明了:一把匕首,一只密封的無任何標(biāo)志的鐵瓶,還有一把信號槍。可這些東西現(xiàn)在對我們來說又有什么用?用匕首挑斷正確的炸彈連線砍斷鎖鏈然后單挑群獅?舉起瓶子喊聲獅子,先把他們都收起來?難道只有信號槍是靠譜的,發(fā)射信號讓綁架我們的人放過自己?
不過,這些東西看上去還是相當(dāng)精良的,匕首是一把有著碩大“SOG”標(biāo)志的平刃直柄刀,削、砍、刺應(yīng)該都很適用;信號槍倒是普通常見的那種雙管信號槍,也是嶄新的,上面還隱約有著油膩的槍油,但里面只有一顆信號彈;鐵瓶上倒是沒有任何標(biāo)志,但足足有1升的容量,我小心打開瓶口,用手輕輕向自己鼻翼方向扇風(fēng),一陣獨特的刺激性臭味立刻襲來,乙醚!而且是整整一升的乙醚!
小個子看著這些東西,忽然問我:“你是賭炸彈不會爆炸,還是賭出去從獅子身邊跑掉?”
“你不是說這只是一次恐嚇和測試,這不就意味著炸彈不會爆炸嗎?”我一愣,著急地問道。
“那只是推理,為什么推理不能作為證據(jù)給人定罪,就是因為只是一種可能,僅僅是概率較高而已。”小個子捋了捋自己的頭發(fā),一幅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我去!”我狠狠地咒罵道,“那剛才分析半天有個屁用,最終還是要拼命?還白白浪費那么多時間。”我盯著那個定時炸彈,只有三四分鐘了。平生最是追求謹(jǐn)慎和成功率,連帶彩的麻將都不玩的我,現(xiàn)在竟然要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做賭博,到底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