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福安緩緩睜開眼睛,迷茫了會,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就從躺椅上爬起來,朝著徐驍跪了下去。
“前輩,您來了,四十年了,小余還以為您……”說著,余福安竟是老淚縱橫,他太激動了,也太感動了。
他是個孤兒,在他流落街頭餓得瘦骨嶙峋時,是徐驍給了他新生,供他上學(xué),教他醫(yī)術(shù),讓他得以像個正常人一樣有尊嚴(yán)地活下去。
自知資質(zhì)愚笨的他,二十五歲那年創(chuàng)辦福安堂,只求糊口之余,力所能及造福一方。
八十歲那年,徐驍來看過他一次,再后來就沒再來過。
一開始還好,但隨著時間流逝,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行了,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再見徐驍一面。
前幾天他就感覺自己要走了,但他心愿未了,這才沒有咽氣。
“前輩,小余完全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你,我還以為……”余福安哭得像個孩子。
是啊,在他眼中,徐驍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業(yè)師,更是父親。
一個百歲老人跪在地上,老淚縱橫喊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前輩,就好像孩子見到自己的老父親,這一幕實在滑稽。
可是在場兩人都沒有覺得好笑,似乎這一切都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徐驍嘴角揚起一抹欣慰的笑意,揮出一股柔勁將余福安托到躺椅上,而后輕輕拍打他的肩膀:“我說過,我會來送你一程的。”
“是,是……”余福安抹著淚水,情緒激動的他就要再次站起來,被徐驍按了下去。
“你走后,這福安堂怎么處理?”徐驍問道。
“我打算轉(zhuǎn)給小安,就是外面那小姑娘。”余福安情緒逐漸平復(fù)下來,“前輩,我有個請求。”
“你說。”
“我走后,希望前輩得空就來福安堂看看,不要讓小安受了委屈。小安這孩子身世跟我差不多,人也跟我一樣老實,還長得漂亮,容易受欺負(fù)。”
這話就是要把外面那小護(hù)士交付給徐驍了。
說實話徐驍感覺有點頭疼,那小護(hù)士著實腦子不夠靈光,有點傻乎乎的,是個包袱。
似乎看出徐驍不太情愿,余福安顫巍巍解釋道:“前輩,小安那孩子雖然學(xué)醫(yī)天賦不行,但現(xiàn)在喜歡中醫(yī)的年輕人不多了。小安就非常喜歡中醫(yī),學(xué)習(xí)刻苦,所謂天賦不夠勤奮來湊,她已經(jīng)繼承了我四成的醫(yī)術(shù),我相信她以后……”
“好吧。”徐驍嘆了口氣,應(yīng)承下來,轉(zhuǎn)而笑道:“這么多年,怎么不找個伴兒。”
“沒人看得上,嫌我死腦筋守著這小店,人還長得又矮又丑。”徐福安也笑。
十分鐘后,徐驍從后院出來,把手中的鑰匙遞給余安安。余福安給取的名字,按余福安的話說,平安就好。
“這是保險柜的鑰匙,里邊的東西都是你爺爺留給你的,不要讓他失望。”徐驍說道。
“爺爺留給我的?”余安安疑惑地接過鑰匙,幾秒鐘才反應(yīng)過來,撒開退跑向后院,接著就傳來她撕心裂肺的哭聲。
徐驍沒有過去安慰她,只是站在診所門口,抬頭望著天空。
這么多年了,天還是那片天,但身邊的人卻是換了一撥又一撥。
每天都有新的生命誕生,也有生命死去化作塵埃,唯有他徐驍一直存在。
他就像是個永恒的雕像,屹立在高高的地方,看潮起潮落,人來人往。
眼角有點濕潤,徐驍連忙抬手抹去,肯定是沙子進(jìn)眼睛了。
長生者也是人,偶爾也會自欺欺人,以他的本事,沙子怎么可能掉進(jìn)眼睛里呢?
“真是越活越倒退了。”徐驍自嘲一笑。
接下來,徐驍幫著余安安處理余福安的后事,他在郊區(qū)的公墓挑了塊風(fēng)水寶地,余福安將長眠于此。
尷尬的是徐驍沒帶錢,墓地加上火化骨灰盒等一共二十多萬的費用,全是余安安出的,差不多把余福安留下的家底掏空了。
安葬完余福安,徐驍留了手機(jī)號碼給余安安,囑咐她有事就打電話。
“徐大哥……”余安安哭得眼睛都腫了。
“放心,有空我會過來看你的。”徐驍抬手揉揉她的腦袋瓜,微笑說道。
他知道余安安的內(nèi)心動態(tài),余福安收養(yǎng)了她,余福安這一走,她舉目無親。
而余福安能夠通過他轉(zhuǎn)交鑰匙,肯定是非常信任他,另外剛才他在余福安的墳前也說了不少話,可能有些話余安安聽不懂,但也知道余福安和他交情很好,類似忘年交那種。
不說把對余福安的感情寄托在他身上,但至少看到他會比較親切吧,也許他已經(jīng)是余安安在這個世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
被徐驍這一摸頭,余安安心里不那么難受了,可是也感覺怪怪的,明明年紀(jì)差不多,怎么老跟個長輩似的,不過真的好暖心。
回到診所,徐驍給楊絲絲發(fā)了條短信,短信里列了一個藥材清單。
前面他問過余福安了,余福安只有其中的兩種藥材,沒辦法他只能找楊絲絲,唐君山從古墓派出來的時候應(yīng)該帶了不少藥材,而且他也聽說唐君山也控股著一家藥業(yè)公司。
果然他猜對了,十來分鐘后楊絲絲就打來電話,說他要的那些藥材君山園林都有。
“你開個價,多少錢我給你。”徐驍說道。
“唐二哥給我的價目表是三百三十萬,零頭不要了,你就給三百萬吧。”楊絲絲說道。
“好的,謝謝你了,我現(xiàn)在過去拿。”
“不用客氣,你救過我,就當(dāng)我報答你。當(dāng)然三十萬也抵消不了你對我的救命之恩,不過其他的我也幫不了你,我手上也沒多少錢。另外你不用去君山園林,你給個地址,我讓人送過去給你。”
“好的,謝謝了,不過錢我明天給你。銀行卡在家里,今天我有點事。”
“沒關(guān)系。”
掛斷電話,徐驍給楊絲絲發(fā)去診所的地址。
由唐修明開價的藥材,肯定都是唐君山的私藏藥材,楊絲絲能弄出來已經(jīng)很不容易,他當(dāng)然不會在意那三百萬了。
這樣也好,唐修明收了錢,也就不欠什么人情了。
那些藥材是稀罕,但也不至于有價無市,錢貨兩清挺好。因為他不喜歡和唐家人打交道,這次也是沒辦法。
畢竟李思念的口竅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必須早點煉丹,然后去龍虎山。
楊絲絲辦事效率挺高,一小時不到徐驍就順利拿到藥材,足足兩個大袋子,里頭共十六個木盒。
“徐驍,你要的藥材都在這里邊,一樣不少。”唐修明說道,這家伙親自送貨,要說的話指定不止這些。
“謝謝,錢我明天轉(zhuǎn)給楊絲絲。”徐驍點頭道。
“錢就不用了,絲絲學(xué)業(yè)繁忙,以后有事找我就行,我指定給你辦了。”唐修明拍著胸脯說道。
這話的意思就是讓徐驍以后不要和楊絲絲聯(lián)系。
徐驍很奇怪,楊絲絲對他談不上好感,何以讓唐修明對他產(chǎn)生敵意?
“錢我會付,但不管你信不信,我和她沒什么。”徐驍搖頭道。
唐修明死死盯著徐驍看了半晌,忽然大笑:“哈哈,徐驍兄弟,我就喜歡你的爽快,而且你很有自知之明啊。”
說完他還嘆了口氣,又道:“徐驍兄弟,不是老哥輕視你,我也知道你能打,但這個社會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簡單。
昨天晚上你雖然躲在屋里,但也多少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吧。雖然我唐家的底蘊不止你看到的那些,但昨晚的確是非常危險。后來如果不是有來自那個地方的高人前輩相助,我唐家已經(jīng)沒了。
所以說啊,你引以為傲的身手,在有些人眼中屁都不是。絲絲出身不凡,兩個人在一起需要考慮很多因素,而且絲絲眼光很高,老哥是為你好,保重吧。錢就不用付了,你賺點錢不容易,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