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說的什么呀！這些人怎么這么會意/淫?。?rdquo;鄒玨夕一邊追著“鄒維祖母今晚死于非命”熱搜下的評論，一邊跟著鄒維走向醫(yī)院的車庫，“網(wǎng)上那些人都在猜奶奶是怎么死的，誒！有人說是被孫女嚇?biāo)赖?，因為她的孫女網(wǎng)紅臉得太蛇精，噗——這人是個人才，說得也太搞笑了吧。”
“你還笑，那個人說的蛇精臉不就是指你，奶奶就只有你一個孫女。”鄒良宇在她身后陰惻惻地嘀咕道。
鄒玨夕又凝神重讀了一遍那條評論才反應(yīng)過來，沒輕沒重地掄起左手朝鄒良宇腦門上一拍，“喂！你這個當(dāng)?shù)艿艿牟煌δ憬?，干嘛還幫著網(wǎng)上的碎嘴損我？”
“你直播的時候是打扮得太蛇精臉了嘛，我說過你好多次了，瘦臉特效別開得太過了。寫那條評論的人估計還是常?？茨阒辈サ姆劢z呢。”
“臭小子！說什么你！”
鄒良宇見鄒玨夕張牙舞爪地朝他撲過來，立刻快走了幾步，沖到了前面，做了個鬼臉說：“想打我，沒門！”
“喂，你們小心點！”鄒維實在無法想象眼前這對正在追打嬉鬧的異卵雙胞胎會是僅比自己小4歲的堂弟堂妹，他們哪像是30歲的成年人??？
不一會兒，兩個人就跑沒影了，想必是找到了自己的車，鄒維不打算跟他們說再見，便朝自己車的方向走去。
“哥。”于遠(yuǎn)翔在他身后喊了一聲，把鄒維嚇得腳下一趔趄。
“嚯！是遠(yuǎn)翔啊，你跟過來了，怎么一路都不發(fā)聲音啊，你嚇了我一跳。”
“哥，你回家嗎？載我一程行嗎？我想去你家玩你的PS。”于遠(yuǎn)翔殷切地說。
這小子，PS都好久不玩了，怎么這會兒忽然想玩了，奶奶剛過世居然就想著玩游戲，難道是因為奶奶過世太傷心，他想轉(zhuǎn)移注意力？
“你不是有好一陣子不玩了？而且我這會兒回自己家，不去我爸那兒，PS在我爸家。”鄒維解釋道。
“原來你回自己家啊，真不好意思，我都快忘了你已經(jīng)結(jié)婚半年了，當(dāng)然是和杜伶嫂子住在一起的。”于遠(yuǎn)翔擠出微笑，又說：“既然不順路，那我就跟我媽坐公交車回家吧，哥，拜拜啊。”
“就算我沒結(jié)婚也是去住學(xué)校的宿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再婚的妻子年紀(jì)比我還小，我要是還住我爸那兒，這關(guān)系……容易說不清啊。我和那后媽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讓我管她叫媽還是阿姨？”鄒維說笑著，看了眼手表，已經(jīng)晚上9點超過了，“嗯……這會兒是有點晚了，回頭找一天你到哥家里來吃飯，我讓王姨（保姆）給你做好吃的，她廚藝非常棒的。”
“再說吧，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謝謝哥。”
鄒維目送著表弟于遠(yuǎn)翔的背影，兀自打趣道：“這孩子也真乖，才晚上9點就跟著媽媽回家，都28歲了，也沒見著他交過半個女朋友，就知道打游戲，該不會是那方面沒發(fā)育完整吧。”鄒維說著，腦海里似乎聯(lián)想到了什么細(xì)節(jié)，哼笑了一聲就開車走了。
“表姐，你還要留下來？今晚就安排替外婆檢查嗎？”申吉在外婆病房門口對梁祎說。
“嗯，李醫(yī)生說尸檢越快越好，時間長了，有些東西可能會檢查不出來。放心，李醫(yī)生是我的朋友，會用心檢查的。”梁祎瞅了申吉背后一眼，放低了音量說：“小吉，你媽媽在那兒等你了，你快跟她回去吧。”
申吉和表姐道別后就朝鄒晴的方向緩緩走去，駐足在她面前，有禮地喊了聲：“媽。”
“你今天就跟我回家住吧。”鄒晴提議道。
“不了，我還有些策劃案沒寫完呢，我打算現(xiàn)在回去寫，電腦什么的都還在宿舍里。下次吧，我會回去看你和爸的。”申吉說著從包里抽出幾張紅色人民幣塞在鄒晴手里，撫著她的手背說：“媽，時間不早了，你打車回去吧，多余的就當(dāng)孝敬你和爸的。我先走了啊，拜拜。”
申吉才25歲，她的事業(yè)心很強(qiáng)，很有責(zé)任感，還很懂事。照理說，鄒晴作為她的母親應(yīng)該為此感到很欣慰，但自從申吉大學(xué)畢業(yè)后搬到公司宿舍，她便很少回家看看。
雖說申吉不在家住，鄒晴和丈夫的退休生活輕松了很多，但卻在不知不覺中丟失了很多溫情。
鄒晴望著女兒離去的背影，感到有些后悔曾經(jīng)說出口的一些話。
梁祎把家里的姨媽、舅舅一窩親戚打發(fā)走后，獨自在病房等著李桓一的檢查報告。
一想到這個7年沒見過面的舊人，在7年之后又見到時，就耍弄了自己一番，梁祎就覺得手心發(fā)癢，真想握緊了拳頭朝他那張嗤笑的臉上來一拳。
“那么，請你幫我外婆復(fù)查死亡原因，我要怎么走程序？怎么付款？”5個小時前，梁祎在李桓一的辦公室里這樣問他。
隨后她便看到李桓一從一沓文件里緩緩仰起頭，原本死氣沉沉的臉上忽然“起死回生”了，竟從恐怖片硬切換成了喜劇片。
他用手捂著下半張臉，悶悶地笑了起來。
梁祎覺得自己被耍了，厲聲問：“你笑什么？”這個人，真像個變色龍，她心道。
“我剛剛跟你開玩笑的。”李桓一貌似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克制住自己略帶嘲諷的笑意，看了眼手表，朝梁祎走了過來：“不過，我10分鐘后有一臺手術(shù)，等手術(shù)完了，才能幫你外婆檢查。你等一等好嗎？”
他態(tài)度的忽然轉(zhuǎn)變讓她瞬間有些心軟，這讓她看到些許7年前那個男生的影子。
但她不打算跟他糾結(jié)“他的玩笑話著實冒犯到了她”這件事，便問：“你準(zhǔn)備怎么檢查？”她冷冷地說。
“其實我之前在國外除了臨床醫(yī)學(xué)外，還輔修了一門解剖學(xué)，有了這個資質(zhì)啊，其實我回國后是能做法醫(yī)的。”
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口氣居然那么的沾沾自喜。
梁祎好像很生氣，但她沒說話。
“如果，我替你外婆檢查的時候需要解剖她的胃部和膀胱，你的家人能同意嗎？當(dāng)然，切口不會很大，而且我會幫她縫合的。”
梁祎感覺自己的胃一陣痙攣，下腹部有些脹痛，似乎李醫(yī)生的解剖刀已經(jīng)在她身上做起了試驗。
“好吧，只要能查明真正的死因，解剖就解剖吧。”
已經(jīng)快要凌晨2點了，李桓一的尸檢進(jìn)行了一個多小時，怎么還沒完？他難道是鐵打的人嗎？剛結(jié)束3個小時的手術(shù)，緊接著就來接外婆的尸體了，一關(guān)進(jìn)去就是將近2小時，這連續(xù)5小時，不吃不喝不尿……梁祎竟不自覺地?fù)?dān)心起他的身體來，她可不希望有一天救別人命的人倒在了自己的手術(shù)臺上。
“咚，咚。”是輕巧的兩聲敲門聲。
李桓一推門進(jìn)來。
“你完工了？”梁祎看到他的臉上又開始演恐怖片了，不禁擔(dān)心他是不是人格分裂，此時他臉部的表情就像個做工粗糙的蠟像。
“嗯。”他走到她身前，啞聲說：“我們出去說。”
不得不說凌晨2點的病房走廊，確實會給人一種妖風(fēng)四躥的感覺，“你說吧。”她一邊催促，一邊把羽絨服的拉鏈向上提?？此丝痰纳袂椋馄诺氖瑱z報告恐怕不簡單。
“我提取了死者胃部的食物和膀胱中的尿液，檢驗其中的含糖量，是嚴(yán)重超標(biāo)的。而她血液中的胰島素分泌又遠(yuǎn)遠(yuǎn)不夠，所以她很有可能是由于血糖迅速升高而猝死的，她生前就長期患有糖尿病。她胃里的這些食物……是誰喂她的？”
李桓一意味深長地注視著梁祎，后者很快就捕捉到了他這段話的含義，尤其這最后一句，她想應(yīng)該這樣翻譯——是誰喂的飯，誰可能就是外婆致死的元兇。
“呃……外婆一直都是我的兩個姨媽和兩個舅舅輪流照顧。”梁祎心中盤算著，難道他們四個人是刻意給外婆喂食高糖分的食物？故意想她死？那為的是什么呢？遺產(chǎn)嗎？會不會是其中一個人或者兩個人的主意呢？鄒晴姨媽應(yīng)該不會干這種事，外婆癱瘓的十年，她是最任勞任怨的一個。而且外公生病的時候，也一直都是她在照顧。她一直是個很孝順的女兒，那……難道會是其他三個人？
“這四位長輩，他們都是心甘情愿地照顧你的外婆嗎？”李桓一一針見血地問，這讓梁祎覺得自己的家人有點被冒犯到了。
“嗯……可能并不是完全自愿的吧，我猜想。”梁祎回想起有幾次去拜訪外婆時，她的確看見過永濤舅舅和永忠舅舅一邊幫外婆把屎把尿，一邊嘴里念叨著滿是嫌棄的碎語，他們的臉上也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過“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的神情。
李桓一冷靜的語調(diào)中帶著一絲憐憫，“如果你想要調(diào)查這件事，興許我可以幫上忙。”
梁祎沒回話，只是仰面一臉狐疑地看著他，眼神繞到他身后深邃的走廊上，又繞了回來，她似乎在用眼神說，你要怎么幫我？
“久病床前無孝子。我回國后，從實習(xí)到轉(zhuǎn)正，雖然才一年多的時間。但人性的本質(zhì)，我在醫(yī)院里，在病房里，都看得真真的。那些病人和他們的家屬就像一面鏡子，映照出的就是現(xiàn)實世界。”李桓一深吸一口氣，語調(diào)忽然變得很絕望，這時他的臉上已經(jīng)開始上演悲情劇了。
梁祎的瞳孔倏地睜大了，李桓一的這段話明顯是在將嫌疑指向外婆的子女們，她又想到了那條說外婆是死于非命的熱搜，不禁細(xì)思極恐起來！
“好，你先別把外婆的死因告訴我家人，我想先自己調(diào)查兇手，如果需要你幫忙……嗯，我會找你的。”梁祎的聲音很輕，腦里還飄著那條熱搜信息。
李桓一朝她重重點了點頭，一只還手未經(jīng)允許便擅自輕撫在了她肩上，像是在安撫她，也像是在為她打氣。
大概是一畢業(yè)就在幼兒園當(dāng)幼兒教師的緣故，成天面對著一群天真爛漫、純潔無暇的孩子，梁祎很少能接觸到昨晚在醫(yī)院走廊，李桓一向她傳達(dá)的“現(xiàn)實”世界。
被一群小不點的奶聲奶氣縈繞一上午，梁祎幾乎要忘卻了那個“現(xiàn)實”，直到午休時間，她把班上的孩子一個個都勸睡著了，才能擠出一點時間來思考。
“剛剛在病房里的那個長得高高帥帥的男士是你的親戚？”今晨2點半，李桓一和梁祎坐在花都市第十人民醫(yī)院對面的全家便利店里吃著紫菜飯團(tuán)，一邊攀談著。
“對，他是我表哥。”梁祎把飯團(tuán)里的蟹肉棒挑了出來。
“你表哥上的那期《你圈里的那些事》我看過，那時候我剛回國不久，也是無意間在電視上看到的。想不到他后來火了。”李桓一拆開他的紫菜飯團(tuán)說，“看節(jié)目的時候，我不認(rèn)識鄒維，但我知道你外公鄒清河，以前……我跟你講過，我中學(xué)時的書法老師，就是你外公的學(xué)生，林孝勤，他也上了那期節(jié)目。”
“哦……不過那期節(jié)目后，林叔叔沒火，我哥倒是火了，莫名其妙的。”梁祎把兩個紫菜卷一并塞進(jìn)嘴里。
“也不奇怪啊，你哥顏值那么高，而且在那期節(jié)目上他還秀了一段書法，既有顏又有才華，你們女孩子不都喜歡這樣的男孩嘛。”李桓一喝了一口熱豆?jié){，說道。
梁祎的手指在手機(jī)上點了幾下，那條熱搜還在前三甲，她鼓著嘴對李桓一說：“你看，微博上這條‘鄒維祖母今晚死于非命’，這個熱搜，你怎么看？”
“事實證明，這條熱搜的內(nèi)容說得沒錯。”李桓一反復(fù)瀏覽著這條熱搜，忽然對著手機(jī)屏幕睜了睜眼眸，“既然這話說得沒錯，那么這句話的發(fā)布者如果不是宣布你外婆死亡的醫(yī)生，那，會不會就是……兇手？或者是兇手的同伙？”接著，他臉上緊繃的肌肉松垮了下來，刻意安慰道：“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造謠者發(fā)布的，只不過瞎貓碰到死耗子。讓他猜對了。”
梁祎像個機(jī)器人般機(jī)械地進(jìn)食，似乎只是為了填飽肚子，根本不在意食物的口味。她咽下口中的食物，肯定地說：“兇手不會是醫(yī)生，今晚外婆被送進(jìn)醫(yī)院搶救，是急癥室的張醫(yī)生宣告外婆搶救無效死亡的。但，知道我外婆真正死因的，確定她是死于非命的醫(yī)生只有你而已，而你是在這條熱搜出現(xiàn)了5個多小時之后才通過解剖判斷出外婆是被害死的，所以這條微博熱搜的始作俑者不是兇手本人就是兇手的同伙。”
李桓一愣在那里，“哦”了一聲。
“你都說了，導(dǎo)致我外婆死亡的是她胃里糖分過高的食物，所以可以推斷出喂這些食物的人就是兇手。然后我們家……基本上只有5個人有嫌疑，鄒晴和鄒迪姨媽，永濤和永忠舅舅以及保姆小邱。他們是輪流照顧我外婆的。我不知道今天是誰喂外婆吃飯的，也不知道是哪頓飯導(dǎo)致外婆猝死……”
梁祎隨手拿起桌上的紙杯，喝了一口熱豆?jié){，豆?jié){的溫度似乎讓她腦中七拐八繞的想法都融合到了一條路上，她接著說：“另外，我覺得……發(fā)布這條消息并且想辦法讓它保持在前三名的人，他的目的應(yīng)該有一部分是想整鄒維。你看那些躥紅的明星，在他們身上，或真或假，總歸會有些負(fù)面新聞的。所以，如果殺害外婆的兇手同時又想整垮鄒維的話，那么嫌疑人就可以排除永濤舅舅，鄒維是他的獨子，他總不會整他自己的親生兒子吧。”
說到這里，梁祎忽覺額上冷汗涔涔。
“呃……你。”李桓一指了指梁祎手中的豆?jié){杯，“你剛剛喝的是我的豆?jié){。”
梁祎感覺自己的神經(jīng)像彈簧一樣，被猛然拉得老長又被對方忽然一松，剛剛她還覺得自己在扮演“福爾摩斯”，而且很入戲，身邊伴隨著富有神秘色彩的背景音樂，卻被李桓一這句話“啪”地打回了原形。
“不好意思，我再給你去買一杯。”梁祎克制著自己因為被攪亂思緒，想笑又想發(fā)脾氣的情緒，作勢站起身，卻被李桓一扣住了手腕。
然后他奪過了她手里的豆?jié){杯，刻意回避了杯緣上的口紅印，喝了一口，“不用買新的了，我就這樣喝吧。”他放下杯子，抿著嘴對著梁祎微微一笑，嘴角邊還沾著些許豆?jié){沫。
這個壞家伙，干嘛把氣氛弄得有些曖昧呀！
“你的豆?jié){在這兒，我可沒偷喝。”李桓一把她左手邊的豆?jié){杯朝她推近了一些，望著窗外昏黃路燈下的街道說。
梁祎鄙視著他的后腦勺，瞬間失去了說下去的念頭。
“你剛剛說到，排除了鄒維他爸的嫌疑。還打算繼續(xù)說嗎？”李桓一轉(zhuǎn)過身瞅了她一眼。
“不說了。”
“那我送你回家吧，現(xiàn)在很晚了。”
“不……”她還氣著呢，當(dāng)然要拒絕。
但沒等她說完，他便搶著道：“壞人大有可能喜歡在晚上扮演出租車司機(jī)，我可不想明天的微博熱搜是‘鄒維的妹妹死于非命’，這下你哥想不紅得發(fā)紫都難。”
萬萬沒想到過了這么多年后還能在李桓一的車上聽到《小情歌》，他以前最喜歡用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哼唱這首歌，這家伙該不會這次出現(xiàn)是來跟我求復(fù)合的吧？梁祎兀自想著。
“別誤會，這是電臺里放的歌，我只是剛好調(diào)到這個頻道。”李桓一像是聽見了梁祎的心聲，在送她回家的車上，薄情地說道。
回想至此，梁祎抑制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幸好教室的門就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她捂著嘴，忙不迭地穿門而出，沒想到這李大夫的一杯豆?jié){和車上的一首老歌就把她搞得七葷八素，像是被兜頭掄了記蒙棍，又像是一口唾液被咽進(jìn)了支氣管里。
好不容易結(jié)束了這陣咳嗽，梁祎掏出手機(jī)想看看那條熱搜下架了沒，她點開微博，眼眸先是欣喜地一亮，接著馬上又暗淡了下去。
“鄒維祖母死于非命”的熱搜雖然被擠出了前十名，但另外一條熱搜卻居高臨下地位于榜首——“鄒維父親與叔叔瓜分母親房產(ch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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