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宣是一個讀書人,他還是秦家姑爺,是慶平縣最有錢的姑爺,當(dāng)然也是長得最帥的姑爺,所以一定要謙恭有禮,溫潤如玉,哪怕被人誣陷背負了狂生的名頭,那也不能弱了這狂生的名頭。
“陳宣,竟然是你!”
石亭之中,只聽一道戲謔的聲音響起,常威就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一臉驚喜又惡毒的看著陳宣,笑道。
“原來是陳兄,當(dāng)日在秦府之中,聽聞陳兄的高談闊論之后,心中一直念念不忘,陳兄大才,常某尤記于心,今日陳兄既然來了,何不過來一敘。”
陳宣看著常威那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難道沒人告訴你,你演技很拙劣么,至于站在常威身旁那個不怒自威的中年人,應(yīng)該就是常威時常掛在嘴邊的老爹常大人了。
“常兄也在啊,今日可曾打過來福。”
常威繼續(xù)一臉懵逼。
“常兄,陳某上次不是就告訴過常兄么,哪怕來福是一只狗,但也是一條生命啊,常兄怎可動不動就打狗呢,還把來福打得這么慘,鮮血淋漓,慘不忍睹啊。”
陳宣壓根就不給常威解釋的機會,直接就給他戴上了一頂虐狗的帽子,愛狗人士自古皆有,特別古人總是喜歡以小見大,你常威動不動就打狗,以后是不是就動不動打人啊。
只見不少的官家女子或是富商小姐紛紛嫌棄的瞥了一眼常威,就連他身旁的幾個讀書人都下意識的挪了挪身子,似乎此刻打狗這件事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一樣,他們身為讀書人,怎么可以和一個動不動就打狗的家伙站在一起呢。
就是可憐那只來福了,不知道有沒有被常威打死。
常威的面色頓時兇相畢露,剛要找陳宣理論,就被他身旁的老爹一把拉住,這位常大人好歹是慶平縣的縣令大人,官威甚重的說道。
“老夫倒是沒有聽說我常家何時多了一只叫來福的狗。陳公子既然自詡才子,學(xué)富五車,將今日眾位才子的詩詞貶得一文不值,老夫可是等著拜讀陳公子的大作啊。”
這兩父子,果然陰起人來都是一個模樣啊,陳宣確定這絕對不關(guān)隔壁老王的事,這么好的優(yōu)良基因肯定是一脈相承。
“陳宣,我聽聞你以前也是一個讀書人,若是有什么詩詞,不妨拿出來大家鑒賞一番。”
王元石作為這屆秋月詩會的主判,李明遠,王致,還有從安慶府別處趕來的書生今日都有佳作,陳宣敢說他們的詩詞狗屁不通,一文不值,他也想看看陳宣到底是出言不遜,還是有真才實學(xué)。
這么多眼睛都盯著,盯著等陳宣出丑,他是拒絕不了的了,只好走向石亭,對著王元石拱了拱手說道。
“學(xué)生才疏學(xué)淺,不敢大言不慚,那一文不值四個字,絕對不是出自學(xué)生之口。”
他說的明明是狗屁不通,一文不值是那個小妞說的。
石亭之中擺放著一座案臺,上面筆墨紙硯都有,還有數(shù)首寫好的詩詞放在一旁,明顯是出自李明遠,王致等人之手。
王元石看了一眼陳宣,繼而說道。
“今日是秋月詩會,便以中秋為題,詩詞皆可,老夫與劉大人,常大人作為主判,我安慶府學(xué)府三位先生作為次判,拔得頭籌者可得趙王的墨寶一幅,第二可得五百兩白銀,第三可得一枚品玉軒的吊墜。”
古人詩會,為的是名,但光是名聲可遠遠不夠,沒有點彩頭也就少了幾分意思。
不過這次的秋月詩會是在趙王府中,趙王作為東道主,雖然一直沒有露面,但卻是賜下了一幅墨寶,這才是重中之重。
趙王是何許人也,皇帝陛下的親弟弟,圣眷正濃,手握重權(quán),他的一幅墨寶可不是單以銀子就能衡量的,能夠拔得頭籌,便算是和趙王搭上了線,日后入仕為官,有趙王照拂,自然是官運亨通。
所以這次詩會之上,不管是李明遠,還是王致,亦或是安慶府其他地方趕來的書生,都將目光投向了那一幅趙王墨寶之上。
陳宣開始是不樂意的,出風(fēng)頭沒好處這種事情,怎么能做呢,他可是一個脫離了低俗趣味的人啊。
不過一聽到有吊墜,還有五百兩銀子,陳宣眼睛都放光了,品玉軒是秦家的產(chǎn)業(yè),就是他陳宣的產(chǎn)業(yè),這是自己家的東西,白白拿出來了自然得再拿回去啊,五百兩銀子雖然不多,但也是銀子啊。
至于最后那幅趙王墨寶,陳宣的興趣不大,他又沒想過要入朝為官,更不想攀龍附鳳,拿回去掛在家里都還占位置呢。
王元石將秋月詩會的規(guī)矩又說了一次,石亭內(nèi)外的不少讀書人就已經(jīng)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李明遠今日多半是拔得頭籌了,他這首詞立意新穎,可算是難得的上等佳作。”
“我倒是覺得王致的機會更大,他的這首詩慷慨激昂,叫人心潮澎拜,與前人所作的中秋詩詞也是截然不同的。”
“除了李明遠王致之外,另外還有兩人這次也是一鳴驚人啊,難選,難選啊。”
……
……
一干讀書人在那里指點江山,但被提及最多的便是李明遠和王致,這二人分別是清遠詩社和三元詩社的社長,在慶平縣也是才名遠揚,第一才子之名多半就是落在他二人之間。
陳宣掃了一眼石亭,發(fā)現(xiàn)那個坑他的小妞也站在角落里,一臉不屑的樣子,當(dāng)二人目光相撞的時候,這小妞還偷笑了一下,似乎很滿意陳宣的冏境。
“王大人,不知這次詩會之上一人能寫幾首詩詞。”
陳宣覺得他問的很正常啊,可是王元石卻是一臉的詫異的看著他,像是見了鬼一樣,還未答話就聽身旁的常威笑道。
“陳兄莫非還能寫出幾首不成,一炷香內(nèi)能夠臨場寫出一首詩詞已是不易,想得一上佳之作更是難上加難,陳兄莫非早就有所準(zhǔn)備么。”
“這秦家姑爺還真是好笑,難道他覺得短短時間內(nèi),他能做出幾首中秋詩詞么。”
“秦家家大業(yè)大,說不定這位秦家姑爺在來之前,早就準(zhǔn)備好了呢,畢竟秦家可是家底殷實,千金買詩的這等卑劣行徑,又不是沒人做過。”
我就這么一問,你們還來勁了。
不過看這樣子,似乎沒有什么限制啊,一炷香內(nèi)能寫多少那都是個人的本事,不過哪怕是李明遠王致這樣的人,一炷香內(nèi)也只能寫出一首而已。
“王大人,學(xué)生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可否現(xiàn)在動筆。”
“可。”
王元石應(yīng)了一聲,陳宣剛想動筆,便見一道人影走來,溫柔的說道。
“相公,今日小嬋不在,奴家來為相公磨墨。”
秦夭夭在剛剛就已經(jīng)注意到這邊了,本來他以為陳宣要被常威等人欺負,心中還有些自責(zé),沒想到陳宣三言兩語就讓常威招架不住,心中自是喜悅的。
不過她作為陳宣名義上的娘子,對小嬋代筆之事自然一清二楚,而且當(dāng)日方太和去府上的時候還順口提了一句陳宣的字,秦夭夭怎么會讓陳宣在這個時候落人笑柄。
看著秦夭夭那執(zhí)筆在手的樣子,陳宣心中不禁一暖,果然是好老婆啊,這么懂事,還這么漂亮,還這么有錢的老婆,已經(jīng)不好找了啊。
“那就勞煩娘子了。”
陳宣知道自己字丑,能不獻丑那就別獻丑,當(dāng)即念道。
“念奴嬌·中秋。”
“憑高眺遠,見長空萬里,云無留跡。”
“桂魄飛來光射處,冷浸一天秋碧。玉宇瓊樓,乘鸞來去,人在清涼國。江山如畫,望中煙樹歷歷在。”
“我醉拍手狂歌,舉杯邀月,對影成三客。”
“起舞徘徊風(fēng)露下,今夕不知何夕。便欲乘風(fēng),翻然歸去,何用騎鵬翼。”
“水晶宮里,一聲吹斷橫笛。”
陳宣緩緩念出這首蘇東坡的《念奴嬌·中秋》,秦夭夭玉手揮毫,她雖是女子,可字體卻狂放不羈,別有一番氣勢。
“萬里無云中秋夜月,可光是這憑高眺遠四字,卻是讓境界全然不同,長空遼闊無邊,毫無盡處,真是引人入勝啊。”
“我醉拍手狂歌,舉杯邀月,對影成三客,當(dāng)真豪邁不羈,狂傲無邊,傳世之句,傳世之句啊。”
……
……
震驚。
很是震驚。
這是陳宣一早就料到的事情,看著不少書生端著酒杯,暗暗念叨著“舉杯邀月,對影成三客”的樣子,不禁小聲嘀咕了一句。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蘇老哥果然也是很機智的啊。”
“相公,你在說什么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啊。”
秦夭夭就在陳宣的身旁,她雖然對詩詞涉獵不深,但是光看這首《念奴嬌》和這么多才子震驚的樣子,她就知道這首詞有多好,有多震撼。
美眸不禁望向陳宣,難道自己的相公以前真的是一個才情橫溢的大才子不成,可是為何從未見他在府中吟詩呢。
不過她的聲音顯然比陳宣更大,這句“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一出,王元石聽得清清楚楚,雙目之中滿是火熱之色,這不就是“我醉拍手狂歌,舉杯邀月,對影成三客”的化用么,竟然還能如此巧妙,簡直妙極啊。
他忍不住將秦夭夭代筆的手稿捏在手中,一字一句都不愿錯過,口中喃喃自語,竟是有些老淚縱橫。
他王元石雖是二甲進士,但自詡清流,不愿做朝中權(quán)臣的鷹犬走狗,無奈之下才來了安慶府做了學(xué)府大人,幸得趙王庇護,這才遠離朝堂迫害。
可是,從他來了安慶府后,就意味著他已經(jīng)遠離了朝堂,遠離了那個權(quán)利中心,他心中又何嘗不是酸楚落寞。
陳宣這首《念奴嬌》本是蘇老哥在仕途落魄之時所作,王元石看來,豈不是在寫盡他心中所想么。
“好,好一個我醉拍手狂歌,舉杯邀月,對影成三客。”
王元石不禁熱淚盈眶,仰天大笑,口中大呼。
“狂生,狂生!”
“好一個狂生?。?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