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滿完成了度僧考試,因配合默契,再加上楊汪做過前任大理寺卿的緣故,所以,楊令源便和鄭善果很自然地結(jié)為了“忘年交”。
借著這層關(guān)系,又因宗親衛(wèi)隊也曾參與過對驍果衛(wèi)的聯(lián)合調(diào)查,所以,楊令源遂很順利地在大理寺的資料庫中查閱到了大量涉及驍果衛(wèi)的機構(gòu)檔案和審訊卷宗。
本想著利用此機會追查有關(guān)“常平五銖”之線索的,卻不料竟誤打誤撞地有了一個意外的收獲,即是讓一個多年前的模糊影子終于清晰了起來的收獲。
什么樣的影子能讓楊令源如此念念不忘,抑或說是縈繞在心頭始終揮之不去呢?大家可否還記得那個在杏園樓中指揮行刺的帶頭大哥???對!就是他的蒙面形象深深地植入到了我們主人公的腦海里。李淵和盧太翼以前均懷疑過此人的背后應(yīng)還有著一只幕后黑手在操縱才對,但操縱者究竟為誰卻一直都沒能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另外,對尉遲恭打死其余兩名刺客的事,楊令源也曾有所耳聞。于是,在這一次的秘密調(diào)查中,他便于“有意無意”之間開始留心起了關(guān)于這方面的一些狀況來。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個叫做“司馬德戡”的進入到了他的視線當(dāng)中。
司馬德戡此人的名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放于隋唐之交的歷史上卻也算得是一位能數(shù)上號的人物。其父北周都督司馬元謙因病早亡,幼年時的他為了糊口便不得以而從事了殺豬這一“下賤”行當(dāng)。直到后來,一個身懷高強武功的叫做“釋粲”的“花和尚”在與其母和氏的私通過程中方才順帶著把他給撫養(yǎng)并教育長大。
開皇年間,已擔(dān)任了侍官的司馬德戡于出討漢王楊諒之際充當(dāng)了楊素的內(nèi)營左右,因其英俊機辯,且又奸詐多計,所以竟輕而易舉地就博得了一向喜歡提攜后輩的最高統(tǒng)帥的好感。于是,在對方的力舉之下,得勝還朝的他便以勛勞之功被朝廷授予了鷹揚郎將并儀同三司的職務(wù)。
……
經(jīng)過縝密分析和證據(jù)比對,楊令源最終鎖定了此叫做“司馬德戡”的驍果衛(wèi)軍官即是多年前在杏園樓中行刺的那個帶頭人,而這似乎也正好印證了當(dāng)日尉遲恭于對方身上看出的所謂破綻,即軍靴和手臂上的“血鷹”標記。
得出結(jié)論的同時,禁不住讓脊背有些陣陣發(fā)涼的楊令源竟忽然有點兒懷疑自己的人生選擇了,因為現(xiàn)在所走的這條路到底是對是錯還真不好輕易就做出了判斷。審慎地思考了一通之后,其決定先找到個機會去會一會唐公李淵,到時再將自己的這一發(fā)現(xiàn)悄悄捎帶著說給對方聽,想來幫著分析一下應(yīng)是沒有什么問題的才對。
為何他不與自己的叔父商量呢?最根本的原因怕依然是擔(dān)心把對方給無緣無故地牽連進來吧。既然楊汪從頭至尾壓根兒都不知道有杏園樓這么一檔子事,那把他這個局外人給攀扯上似乎還真是沒有什么必要的了。
打定主意的楊令源于是決定以先前設(shè)計好的借口,即去唐國公府乃是為了看望李淵的二公子,也就是那位受了傷的李世民以掩人耳目來行他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畢竟,楊廣對于身邊的侍官與外臣結(jié)交這種事還是非常忌諱的。
……
這日,因見到皇帝陛下心情大好,所以,楊令源便趁機向?qū)Ψ匠蕡罅讼Mヌ酵钍烂竦拇蛩?。令他有些沒有想到的是,楊廣非但未予阻止,還讓他傳口諭說自己也很掛念“小英雄”的傷情,并希冀其好生調(diào)養(yǎng)云云。
一聽正中下懷,于是,楊令源遂趕緊謝恩出了宮,接著,即帶上皇帝給的慰問品直奔了李淵于洛陽城中新建的一處府邸。
……
到了唐公府外,在向其門房通報了來意之后,自不敢怠慢的后者便立馬進去通知了李淵出來接旨。
……
到正廳傳達了皇上的口諭,隨即,楊令源又主動提出來要見李世民一面。
當(dāng)吩咐叫人的舉動不想被對方給制止了時,李淵似乎從楊令源的眼睛里讀出些了什么,于是,不再堅持的他遂親自領(lǐng)著后者去往了兒子的房間。
……
此刻,李世民正在仆人的協(xié)助下進行著簡單的恢復(fù)性訓(xùn)練。中國人有“傷經(jīng)動骨一百天”的說法,如受了嚴重的外傷則更是需要安心靜養(yǎng)。殊知,這可不是什么迷信的說法,而是由當(dāng)時有限的醫(yī)療條件所決定的。
見父親帶著客人進去,李世民遂趕忙推開了仆人而準備來個問候之禮。
看到此一幕的楊令源于立即扶住對方的同時,制止道:“二公子不必多禮,你我當(dāng)可算作是舊識,所以也就用不著如此客套了吧?”
“對……”李淵從旁插話道,“你們應(yīng)屬同輩,以后就以兄弟相稱好了。”
“唐公此議甚合我心!”楊令源微笑著連連稱是道,“世民,愚兄這可就要托大了喲!”
“世兄說笑了!”李世民同樣笑著說道,“世兄武藝超群,小弟以后還要多多向您請教呢!”
“愚兄的這點兒粗淺功夫哪里稱得上是什么超群?。?rdquo;楊令源連連擺手道,“那日若不是有你出手相助,則為兄丟了臉事小,傷了小公主的性命可就事大了!”
“小公主可還好嗎?”李世民關(guān)切地問道,“那日過后便再沒見過,也不知道眼下如何了?”
“放心!小公主那日只是受了些驚嚇罷了,并未傷害到身體的實質(zhì),因此,也就早已沒了什么大礙。”楊令源答道,“對了!前些天偶遇愚兄的時候,她還特意問起了你呢!”
“哦……”仿佛是把心又重新放回到了肚子里一般,李世民一面認真地點了點頭,一面說道,“恢復(fù)了就好!恢復(fù)了就好?。?rdquo;
“都坐吧!”李淵于一旁提醒道,“別站著說話了!”
……
落座之后,李淵先是打發(fā)了仆人離開,接著又讓跟隨的婢女出去準備茶水。這時,屏退了所有閑雜人等的他方才敞開了話來問道:“楊大人,你今日到府上可是有什么要事需說給我們聽嗎?”
“唐公叫在下伯真就好。”楊令源拱手施禮道,“稱呼大人……則怕是要折煞晚輩了喲!”
……
接下來,楊令源壓低了嗓音將自己所調(diào)查到的一些情況跟對方都統(tǒng)統(tǒng)講了一遍,毫無保留。
聽過之后,沉吟片刻的李淵方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此事同我猜測的差不多,而至于那行刺之人到底為誰則已顯得不再重要,如今,關(guān)鍵的問題還在于咱們以后該怎么辦,伯真,你覺得呢?”
“若換作是兒子我,則直接辭官歸隱算了!”李世民在一旁憤懣不平地插話道,“也免得禍事上了身都還渾然不覺……”
“小孩子懂什么?”李淵打斷對方的話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因天地雖大,卻鮮有避難之處,所以……所以尚需忍耐才行呀!”
“此一棘手之事也并非無解。”
“哦?伯真有什么高見嗎?”
“在下以為唐公還是應(yīng)該繼續(xù)堅持盧老大人給您講的那個韜光養(yǎng)晦之策。”楊令源提醒對方道,“不如學(xué)學(xué)姜伯約,求個外任走得遠遠的,離開東都這一是非之地不好么?”
“伯真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呀!”李淵頗有感觸地說道,“這幾年在東都生活條件雖好了,但一想到要在皇帝身邊整日里伺候便叫人有些食不甘味、夜不能寐?。∷?,還是得尋個機會外調(diào)才行……”
……
前后談?wù)摿私粋€時辰,于起身道別之際,楊令源便當(dāng)場盛情邀請李世民找個機會前往軍營里去觀看比武。
“世兄,您說的可是真的?”被父親呵斥得有些悶悶不樂的李二郎在聽到對方的話之后總算興高采烈了起來。
“當(dāng)真!”
“世兄,您可一定不能爽約哦!”
“愚兄等著你,但前提卻是要把傷給先養(yǎng)好了,知道嗎?”
……
滿口答應(yīng)著告辭而去,只讓他楊令源未曾想到的是,不久之后還真迎來了一次在演武場上嶄露頭角的機會。
原來,在隋的東北部境外,也就是今天的遼東和朝鮮半島北部曾出現(xiàn)過一個名字叫做“高句麗”的古老國家。其在文帝朝時即已多次小規(guī)模襲擊過鄰國的北部邊疆。對此,高祖楊堅一度大為不滿地致書給當(dāng)時的高句麗平原王高湯道:“王謂遼水之廣,何如長江?高麗之人,多少陳國?朕若不存含育,責(zé)王前愆,命一將軍,何待多力?”
開皇十六年,隋朝使臣在突厥處偶遇了高句麗的特使,得到消息的高祖即以緊急傳書的方式要求其除開立即終止與突厥的聯(lián)盟之外,還要停止對隋朝邊疆的連年侵襲,同時,更要公開表現(xiàn)出臣服之意。高句麗嬰陽王雖明面上接受了鄰國的最后通牒,但次年卻又立即背信棄義地聯(lián)合上粟末靺鞨采取先發(fā)制人的手段攻擊了位于冀州道的隋軍駐地。
開皇十八年,高句麗嬰陽王高元率靺鞨之眾萬余騎侵略遼西。不久被擊退之后,其不但斷絕了對隋的朝貢,還不再稱臣。忍無可忍的隋高祖遂用漢王楊諒和王世積為行軍元帥,令二人率領(lǐng)水陸軍隊共三十萬去討伐高句麗的同時,又任命尚書左仆射高颎為漢王長史,周羅睺為水軍總管以協(xié)助。
但是,出征的隋軍卻遭遇到了諸多的不順,先有楊諒被大雨、水患和疫病所困,后又有周羅睺的船隊自東萊出海至平壤的進軍途中突遭風(fēng)災(zāi)襲擊。至九月間,水陸兩軍即由于損失太大而不得不提前折返回了國內(nèi),其時,士卒竟已有了十之八九的驚人死亡率。不過,尚可聊以自慰的是,結(jié)果還算不差,雖未達到預(yù)期目的,但高句麗王卻因為懾于隋朝的威勢而只好上表貶稱了自己為“遼東糞土臣元”。
大業(yè)三年,高句麗嬰陽王又背著隋朝派遣使臣前往東突厥去暗中交通。而湊巧的是,當(dāng)時正值楊廣北巡至榆林并駐留在了東突厥的可汗牙帳處。于是,不敢隱瞞此事的啟民可汗遂只得把高句麗的使者交到了隋帝的手上。
為了顯示自己的大國氣度,楊廣即命牛弘向高句麗使者傳達旨意道:“朕以啟民誠心奉國,故親至其所,當(dāng)往涿郡,爾還日,語高麗王知,宜早來朝,勿自疑懼,存育之禮,當(dāng)同于啟民。如或不朝,必將啟民巡行彼土。”
大業(yè)六年,黃門侍郎裴矩以高句麗本為箕子所封之地,今卻又不遵臣禮為由而勸說楊廣脅迫其王入朝。之后,在嬰陽王高元不守籓禮而拒絕來朝時,楊廣即下定了親征對方的決心。
大業(yè)七年,于正式下詔東征的同時,楊廣命幽州總管元弘嗣往東萊海口造船三百艘以為候用。當(dāng)時,因官吏監(jiān)督勞役甚急,所以造船工匠們便晝夜浸泡在水中趕工。于是如此一來,其中的三四成人竟都由于腰部以下長滿了蛆蟲而痛苦地死去。
接著,楊廣又下詔集結(jié)天下的軍隊于涿郡,且無論南北遠近皆要匯合??稍谲婈牸Y(jié)以后,仍覺不滿足的他卻再次征發(fā)了江淮以南的水手一萬人和弩手三萬人,以及嶺南的排镩手三萬人來作為后備軍團,同時,除了命令河南、淮南和江南各造戎車五萬乘送至高陽以用于裝載衣甲幔幕之外,還征調(diào)了大量的民夫來滿足軍需之用。
秋七月,楊廣又一次征發(fā)江淮以南的民夫及船只用于轉(zhuǎn)運黎陽和洛口諸倉的糧食至涿郡。沿大運河而行的船隊,前后綿延的長度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一千余里,其上面除了載滿各式兵甲之外,還有武器。相較于水中的絡(luò)繹不絕,陸路上的情況當(dāng)可謂更盛,期間往來于道的人有數(shù)十萬之巨,且晝夜川流不息不說,其間死傷的更是達到了尸體相枕、臭穢盈路的程度。如用“天下騷動、群情洶洶”來形容的話,那只能說現(xiàn)實比之應(yīng)絕對算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