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令源把來龍去脈講了個透徹的同時，孫思邈也將煮好的野味給端上了桌。于抬出一壇尚未開封的藥酒之后，他說道：“您們有口福吶！這可是我泡了兩年的養(yǎng)生酒嘞，今日便打開來喝了。”
就在蓋子揭開之際，一股混雜著中藥味的酒香即隨之飄散了開來……
三人大笑著斟滿了酒，隨后，于大快朵頤有了幾分醉意時，袁天罡忽然問道：“藥王兄，您先前是又出門去救人了嗎？”
“是的！”楊令源趁著酒性率先答道，“道長今日救了一位山下的獵戶。”
“唉……老百姓可憐吶！”嘆了一口氣，孫思邈講道，“就說今日的這位獵戶吧，還不是被官府的苛捐雜稅給逼得上山獵熊的嗎？若不然，他又豈能受如此重的內(nèi)傷??？”
“看來……咱們又回到‘苛政猛于虎’的年代了喲！”灌下一口酒的袁天罡憤懣地說道。
“是??！那些衣冠禽獸還想征調(diào)我去給他們看病，這難道是想讓我也為虎作倀嗎？”孫思邈冷笑一聲道，“哼！給你們這些昏君貪官治好了病，則你們就又可以去欺壓百姓了，不是么？”
見楊令源沉默著不說話，似乎還有些尷尬的樣子，袁天罡遂趕緊岔開了話題道：“藥王兄，說說今日的這個醫(yī)案吧，您是不是又用了什么新的法子?。?rdquo;
咂了一口酒，孫思邈捋著胡須賣了個關(guān)子道：“星耀兄，您既號稱‘神算’，那不如就算上一卦嘛，看我這是醫(yī)好了……還是沒有醫(yī)好??？”
“這還用得著算？有您藥王的高超醫(yī)術(shù)在，哪兒還有治不了的病呢，您說是不？”一個反問，袁天罡即巧妙地把對方揶揄自己的話給還了回去。
“好您個袁星耀，真不愧是靠嘴巴吃飯的人，一點兒都不帶吃虧的呀？”孫思邈手指對方大笑道。
“道長，晚輩也很好奇啊，您不如就講一講吧，好嗎？”楊令源于一旁幫腔道。
又咂了一口酒，隨即，孫思邈便不緊不慢地講了起來，“今日這位獵戶得的雖不是什么疑難雜癥，卻是讓人苦不堪言的急癥，此癥急就急在他的膀胱中充滿了尿液而不能排出……”
“哦？”袁天罡滿不在乎地插話道，“不就是不能尿了嘛？”
“可別小瞧了此癥，若搶救不及時的話，則是會要了人性命的！”孫思邈強調(diào)道。
“道長，此癥的致病起因又是什么呢？”楊令源從比較專業(yè)的角度提問道。
“如今還不是很確定。”孫思邈一臉凝重地答道，“我認(rèn)為那個獵戶可能是被熊撞傷了腹部而導(dǎo)致的。”
“藥王兄，快說說吧，您當(dāng)時是如何醫(yī)治的呀？”袁天罡饒有興致地問道。
“道長那可太神奇了！”楊令源贊不絕口道，“他用一根蔥管即把病人的痛楚給解除掉了。”
“什么？用一根蔥管就解決問題了？”袁天罡有點兒不怎么相信地問道，“不是說此癥很兇險嗎？”
“確實如此！”楊令源搶著答道，“道長見他家的小孩兒吹蔥管玩，由此便受到了啟發(fā)，選取了一根適合的蔥管插進(jìn)病人的尿道里之后，再用嘴那么一吹，于是，尿液很快就流出來了。”
“真是這樣的嗎？”瞪大了眼睛，袁天罡盯著孫思邈詢問道，“如何都不用藥去醫(yī)治呢？”
“用藥已然來不及了！”苦笑著搖了搖頭，孫思邈答道，“所以我方才出了此下策呀！”說完，三人皆大笑了起來。
“藥王兄，看來您的醫(yī)術(shù)是越來越高明了呀！”笑罷，袁天罡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說道，“改日，我定要拜您為師吶！”
“我怎敢收您當(dāng)徒弟??？”孫思邈連連擺手道，“您這個‘神算’能測人的吉兇禍福，搞不好還真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吶！我這個凡夫俗子又豈能當(dāng)您的師父呢？還是趕緊饒了我吧，好嗎？”
“藥王兄，又小氣了，是吧？”將碗中所剩酒水一飲而盡，袁天罡接著問道：“要不我倆……以道友的身份相互切磋，可好？”
同樣將碗里喝了個底朝天的孫思邈當(dāng)即表態(tài)道：“也好，那您我可就一言為定了？”
因?qū)O藥王所釀之酒的后勁實在太大，故而，于吃完晚飯之后不久，楊令源便倒在床榻上“呼呼”地睡去了……
……
翌日一覺醒來已是辰時，爬起來用山泉水洗了一把臉，感覺清醒了些的楊令源遂向早已起床的孫思邈不好意思地詢問道：“道長，晚輩都誤事了，只不知您幾時可跟我去京城救人吶？”
笑著不搭話，轉(zhuǎn)身進(jìn)到屋里去之后不多時，孫思邈即拿出一包藥丸來說道：“您嬸娘患的不是什么急癥，而是難癥，所以用不著我去，因為就算是去了，我也不可能像昨兒個那樣手到病除的。”
“那該怎么辦才好呢？”問的同時，楊令源眼見就要哭出來了。
“不急，不急！”孫思邈趕忙安慰道，“我已連夜為您配好了藥帶回去，往后，僅需在您嬸娘犯心痛病時給她吃，此藥效力強勁，于服下片刻即可消除癥狀，只是……”
“只是什么？道長有話就請直說！”
“只是此藥不能徹底除去病根兒，所以還需告誡您嬸娘，以后可千萬不能再著急動氣了呀！”
“好的，晚輩記下了！”楊令源再次深施一禮道，“多謝道長贈藥！”
“不必謝了！這都是醫(yī)家分內(nèi)之事。”一邊將藥包遞給對方，孫思邈一邊提醒道，“吃完之后當(dāng)還需到此間來取，因為有幾味藥只這太白山中才有，可記住了？”
“晚輩謹(jǐn)記！對了道長，袁先生尚在睡夢之中，我便不去打攪了，改日，當(dāng)還請您和他到京城來做客呀！”
……
接著，就在楊令源欲出院門之時，送他的孫思邈又突然問道：“賢侄，您的身體可有什么不適之處嗎？”
“沒有?。?rdquo;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楊令源還是很認(rèn)真地回答道：“我覺著自己的身體還行，精神頭也足。”
“哦……那就好。”孫思邈說道。
見對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楊令源于是忍不住追問道：“晚輩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
“昨日扶您睡下時，無意中摸到了您的脈門，我發(fā)現(xiàn)好像有一股陰邪的氣息在您的體內(nèi)游走……”頓了頓，孫思邈方才繼續(xù)說道，“您也別太在意，或許是我多心了，等以后有機會見面，貧道當(dāng)給您再仔細(xì)瞧瞧。”
“好的，那就多謝道長了！”
……
經(jīng)過快馬加鞭的兩天行程，一路風(fēng)塵仆仆的楊令源不久就回到了大興城中的楊府，這個速度在那樣一個時代已算是快去快回了。虧得有“夜巡龍駒”這樣的良駒，若換作了其他的普通馬匹，則只怕是尚需一日方成吧。
片刻也未休息，下了馬即直奔李夫人的臥房，當(dāng)把藥遞到李播的手上時，楊令源這才算是長長地松了口氣。
……
將藥包打開來仔細(xì)地瞧了瞧，又嗅了嗅，李播接著對躺在床上的李夫人說道：“大姐，此藥名叫‘護(hù)心丹’，乃是不可多得的圣藥，正好對癥您的心痛病。小弟曾有幸在孫藥王處看到過，只因其不易配制，所以難得一見呀！”
“爹爹，給我看一下吧！”小淳風(fēng)在一旁央求道，“我就只看一眼，行嗎？”
“不行！”李播瞪了兒子一眼道，“這是您姑母的救命藥，豈可當(dāng)做兒戲？再說，萬一撒了怎么辦？”說罷，他即趕緊把藥包遞給了梅香。
收藏好“護(hù)心丹”，梅香順手又從抽屜里拿出一顆“山楂丸”來安慰一臉委屈的小淳風(fēng)。畢竟是孩子，當(dāng)吃到酸甜可口的藥丸子時，小淳風(fēng)立即就高興得笑了起來，甚至還露出了自己已有些缺位的牙齒。
經(jīng)過幾天的接觸，小淳風(fēng)已然和楊府上下的人混得很熟了。他尤其喜歡梅香和年紀(jì)相仿的楊令本，而楊府的各色人等也都很愛護(hù)這個聰明好學(xué)的小道士。
……
“伯真，孫道長有什么特別的囑咐嗎？”見兒子跟著梅香走了，李播遂立馬問楊令源道。
“小弟，莫急！”李夫人靠在床頭說道，“令源辛苦了，跑了那么遠(yuǎn)的路，水還沒有喝上一口，不忙著回話吶！”
“對對對！”李播連忙自責(zé)道，“是我太心急了！”
……
喝了丫鬟送上的茶湯，楊令源即將在太白山上發(fā)生之事說給了李播他們聽。
“居然還能有這樣的奇事？”驚訝之余，李夫人不由得衷心贊嘆道，“孫藥王的醫(yī)術(shù)真是高明?。?rdquo;
由于見慣了孫道長的非常手段，因此也不在意，李播所感興趣的是：袁天罡竟又在孫思邈那兒喝醉了，且還主動提出想要拜對方為師。
……
正當(dāng)大家討論得熱烈之際，忽然，拿著一封信的楊福從外面急匆匆地進(jìn)了來。
“老管家，你這是有什么急事嗎？”楊令源問道。
“老爺來了一封家書！”楊福一邊把信交給楊令源，一邊強調(diào)道，“送信之人說事情緊急，需立即交予夫人看！”
“好的，我知道了！”楊令源說道，“你去打賞些錢給送信的人吧。”
“令源，是何要緊的事啊？”李夫人于床上坐起來詢問道。
……
不敢怠慢，趕忙拆開信封，將里面的信箋取出來之后，想要替嬸娘擋事的楊令源遂自顧自地先閱讀了起來。
“令源，別只看，你倒是念來聽聽??！”李夫人催促道。
這時，已知道了楊汪信中大概意思的楊令源即用通俗易懂的話講了起來，“叔父說，當(dāng)今天子欲征召年滿十五歲的楊氏宗族子弟到東都去擔(dān)任皇家的護(hù)衛(wèi)，現(xiàn)請嬸娘您趕緊派人到五臺山上去接我回來。”
“哦……原是這么一回事呀？”李夫人聽罷，遂放心地點了點頭道，“你叔父尚不知道你已回了家，這還倒好了，可算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煩??！”
“嬸娘，不如侄兒明日就出發(fā)去洛陽，也省得叔父盼念……”楊令源站起身來提議道。
“剛趕了遠(yuǎn)路，尚未能好生歇息，你怎可又出發(fā)去東都呢？”李夫人阻止道。
“不妨事的，侄兒年輕還受得了。”
“這是好事呀！”李播于一旁笑著插話道：“伯真小小年紀(jì)就得到了這樣在皇帝身邊出仕的機會，可謂是起點甚高吶，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幌裎?，混了那么多年也只是當(dāng)了個縣衙的小吏，唉……”
“舅父講的這是哪里話來？”楊令源謙虛道，“舅父大人德才兼?zhèn)洌皇菬o人慧眼識珠罷了。而我呢，不過就是受了些祖上的蔭封而已，說不上什么了不得，不了得的……”
“我還是不忍心讓令源又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李夫人嘆了口氣道，“再說，今上乃是個喜歡折騰的人，扈從于他的左右，這尚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
“大姐，小心禍從口出啊！”李播在一旁急忙提醒道，“伯真不去就是抗命，您難道想讓姐夫為難么？”
“令源，你已打定主意了嗎？”李夫人眼圈兒紅紅地問道。
很肯定地點了點頭，楊令源答道：“嬸娘放心，侄兒不過是護(hù)衛(wèi)皇上罷了，又不是去上戰(zhàn)場，沒什么危險的，您就不要擔(dān)心了，好嗎？再說，不是還有叔父在么？若有事，則我自會去請教于他的，您就放心吧！”
“好吧。”抹了抹眼淚，李夫人說道，“既然你的心意已決，那我也就不再勉強了。只是你需一定遇事謹(jǐn)慎，俗話說‘伴君如伴虎’，你可千萬不要去主動惹禍上身吶！”
“孩兒知道了！令源此去，定不會辱沒了我平鄉(xiāng)縣伯府的門楣！”
“只可惜這去的路上，你又要自己照顧自己了??！”李夫人再次嘆息道。
未等楊令源回話，李播即從旁建議道：“我正好要送淳風(fēng)去南坨山，不如就和伯真結(jié)伴同行吧，如此一來，相互也能有個照應(yīng)不是？”
“這樣最好！”李夫人轉(zhuǎn)憂為喜道，“只是……我還想留小弟多住上幾日呢！”
“大姐，來日方長嘛！早點兒上路，伯真不也能走得和緩些嗎？”
“舅父大人言之有理！”楊令源高興地說道，“那我們明日便啟程出發(fā)吧！”
此刻的心其實已然飛向了洛陽，因為自從得知東都建成的那一天起，楊令源就一直想著要去看看，而且即或朝廷這次不征召，他也是要找到個機會去瞧上一瞧的。
洛陽——這一隋王朝的新都，暨又一座君臨天下之城，早已是將楊令源的心給緊緊地包裹住了，吸引著他，讓他感到好奇的同時，更是向往不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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