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陡峭山路上攀爬了近一個時辰的楊令源終于望見了李播為其描述的那間茅屋。
又走了約摸半里路，登上茅屋所在的那個平臺，因急于救人而顧不得禮數(shù)，于擅自沖進(jìn)院子之后，他即扯起嗓門來大喊道：“孫道長可在家嗎？”
“是哪位客人來造訪孫思邈??？”突然，一個聲音從身后傳入耳朵。
聽到趕緊轉(zhuǎn)身去看，楊令源這才發(fā)現(xiàn)一個背著滿滿一藤簍草藥的道人正于上面的山路上闊步下來。
……
見對方器宇不凡，且還有一派仙風(fēng)道骨的氣質(zhì)，于是，楊令源遂不由自主地深施一禮道：“先生可是人稱‘藥王’的孫道長啊？”
“不敢！那不過就是朋友們的謬贊罷了，再說，‘藥王’二字又豈是我孫某所能領(lǐng)受的，您說是吧？”
進(jìn)院放下背簍，孫思邈一邊打水洗臉，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小兄弟，您此來為何呀？”
“在下需先做個聲明，若是來請我去當(dāng)官發(fā)財?shù)?，則對不起了，望您趕快打道回府，免得白費了口舌在我這兒，可好？”孫思邈緊跟著補(bǔ)充道。
“孫道長，在下非為其他，而是專程前來請您去救人的！”知道對方誤會了自己，楊令源于是努力解釋道，“人如今傷得厲害，所以還望您能立即就隨我下山去一趟??！”
“哦？”一聽不是來請他出仕的，孫思邈遂趕緊問道，“病人當(dāng)下是何癥狀？住得離這里遠(yuǎn)嗎？”
“病人就住山下，應(yīng)該是在打獵時受的傷。”
“原來您是與人幫忙的呀？”聽了對方的情況說明，立時對面前這個年輕人另眼相看起來的孫思邈當(dāng)即問道。
“孫道長，那我們就趕緊去救人吧！”楊令源催促道。
“好好好！”一面收拾起藥箱，孫思邈一面回應(yīng)道，“您趕快領(lǐng)著我去！”
……
到了山下那戶人家，一看情況嚴(yán)重，孫思邈二話沒說便上前請起了脈。在伸手觸摸了病人那鼓脹得厲害的小腹之后，變得沉默的他不由自主地呆坐在了火塘邊。
……
一言不發(fā)了一刻鐘，這時，似乎已經(jīng)想明白了什么的孫思邈突然開口問這家的女主人道：“病人是不是一直都沒有小便??？”
“您說什么？什么小便？”
“就是尿過沒有？”
“這個嗎？沒……沒有！”回答的同時，女人拼命地?fù)u起了頭。
“你知道此種情況持續(xù)了多長時間嗎？”孫思邈又問道，“就是你男人什么時候開始沒有尿的啊？”
“從……從昨天受傷了回來……”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
“吃藥是來不及了，如果能有一根管子插進(jìn)病人尿道的話，則興許還可以把尿給引出來。”看著身旁憋得難受的病人，孫思邈暗自琢磨道，“那要用什么樣的工具來引流才合適呢？太硬肯定會傷了尿道的，太軟又不一定能插得進(jìn)去……這到底該怎么辦呢？”
……
正當(dāng)他冥思苦想之際，獵戶家的那個小男孩兒拿了一截蔥管含在嘴里，且一面吹，一面就搖晃著走進(jìn)了屋來。
“有了！”孫思邈眼前一亮道，“何不用這又尖又細(xì)的蔥管來試上一試呢？”
……
聽說孫道長要用蔥管來治病，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楊令源自忖跟隨恩師盧太翼讀過多年的圣賢之書，不說專門學(xué)習(xí)了醫(yī)道嘛，但長期的耳濡目染也讓他曾一度增長過不少的這方面知識。
“用蔥管來排尿？這能行嗎？”對此聞所未聞的楊令源不禁產(chǎn)生了疑問。其實也難怪，因為孫思邈便是全天下用此法治療“尿潴留”癥的第一人了，所以“前無古人”也當(dāng)屬正常吧。
到院子里尋來一根適宜的蔥管，打定主意的孫思邈即先將其放到火上微微地烘烤了一下，再切去尖的一頭，然后小心翼翼地就插進(jìn)了病人的尿道口。緊接著，他又朝蔥管里那么使勁兒一吹……不一會兒，奇跡果然隨之發(fā)生，伴著尿液的順利流出，病人的小腹開始慢慢地癟了下去，到最后時竟恢復(fù)得如同了常人一般。
“真的是太神奇了！”楊令源忍不住拍手叫好道，“今日，我這就算是大大開了眼界了??！”
解決了最棘手的問題，孫思邈旋即又從藥箱里拿出一些藥來交給病家的女主人道：“一定記得給他按時服藥。還有……務(wù)必要在火塘里生火以保持住屋內(nèi)的干燥和溫暖，都記住了嗎？”
……
跟著出來，未等其開口，楊令源即搶先說道：“孫道長，在下還有一事要相求于您吶！”
“有話請只管說，不過，貧道倒還真要刮目相看于您這位貴公子了。”
方才明白原是自己的一身貴族打扮引起了誤會，于是，楊令源便有所好奇地追問道：“道長，這是為何??？”
“足下來找貧道本為有事相求的，但是，之前卻能夠做到先人后己，說來當(dāng)屬難能可貴才對呀！”
“先人后己？”初為疑惑，接著，似乎明白了過來的楊令源于是問道，“道長說的是我替這家獵戶來向您求醫(yī)問藥的事嗎？”
見對方點頭表示肯定，反倒不好意思了的楊令源竟靦腆著說道：“道長，您過獎了！”
“看足下之打扮當(dāng)是一位貴族公子吧？但今日的這番作為卻恰好證明了您是一個品行高潔的人！盡管說，到底有何事要相求于我啊？”孫思邈在點評之后爽快地問道。
“在下急著來見道長也是為了求醫(yī)問藥的事情。”
“看您身體健碩，不像……是有病的呢？”孫思邈半開玩笑著問道。
“不是在下有病。”楊令源趕忙解釋道，“是在下的嬸娘病了！”
“足下的嬸娘得了何種病癥啊？”
“對了！”趕忙從懷里掏出那封引薦信的楊令源一面遞與對方，一面說道，“我這里有一封李云揚(yáng)李道長寫給您的親筆信。”
“哦？足下竟有云揚(yáng)兄的書信？”孫思邈有些驚奇地問道，“足下與云揚(yáng)兄如何稱呼??？”
“李道長乃是在下的舅父。”楊令源答道，“他是我那有病在身嬸娘的叔伯兄弟。”
“原來是這樣啊？”孫思邈施禮道，“貧道先前真的是怠慢了！”
“這不能怪道長，都是在下沒把話提前說得明白。”楊令源還禮道。
“快隨我到寒舍一敘！”說罷，孫思邈一把拉住對方就往山上的方向走去。
還好楊令源在五臺山上待了幾年，要不然，在這短短幾個時辰之內(nèi)來回三趟上下太白山，若換做了普通人，則怕是早就已經(jīng)累趴下了吧？
……
一路上不敢同對方講話，只因擔(dān)心泄了真氣而走不動路，好不容易再次到了半山腰處的茅屋跟前時，忽然，楊令源卻發(fā)現(xiàn)一個亦儒亦道之人正端端地坐擋在了小院門口。
“星耀兄，今日何故得閑訪貧問道?。?rdquo;一鼓作氣爬上半個太白山的孫思邈竟大氣不喘地調(diào)侃起了客人來。
“藥王兄，您這是從何而來??？”坐在石頭上的那人于站起伸了個懶腰之際，亦“針鋒相對”地回敬道，“是又去宣講那‘養(yǎng)生之道’了嗎？”
“哈哈哈……”不做正面回答，大笑著的孫思邈指向身后的楊令源說道，“來來來，貧道與您介紹一位新朋友。”
……
上下打量了一番楊令源，那人卻不怎么客氣地張嘴即道：“藥王兄，您這是何時開始與富貴之人打起交道來的呀？”
雖聽出對方的話里帶刺，但楊令源卻并不怎么在意，只因他已認(rèn)出了眼前之人便是當(dāng)年的袁天罡。
“袁先生，別來無恙啊？”于孫思邈開口介紹之前，楊令源即搶先問道。
發(fā)現(xiàn)對方竟認(rèn)識自己，頓覺吃驚不小的袁天罡于是趕忙施禮問道：“朋友是哪一位啊？為何在下都不曾見過呢？”
“當(dāng)年稷王祠算卦的事，難道先生都已忘了不成？”楊令源笑著反問道。
“足下是……？”再次打量起對方來，因為當(dāng)年稷王祠里的人實在太多，所以袁天罡于一時半會兒之間還真就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原來您倆認(rèn)識呀？”孫思邈于一旁詫異地“關(guān)心”道，“確定沒有弄錯？”
見袁天罡依舊搖頭，猛然反應(yīng)過來的孫思邈于是急忙提醒道：“星耀兄，此乃云揚(yáng)兄之外甥，您們是不是在以前就見過面??？”
“好像見過，又好像沒有……”別看號稱“神算”，遇上這樣的事，袁天罡怕也只能如普通人那般干瞪兩眼吧？
……
看著對方滿臉狐疑的樣子，忍不住想笑的楊令源仍然強(qiáng)按下了道：“袁先生，別猜了！在下即是當(dāng)年站在盧老先生旁邊的那個叫做‘楊令源’的弟子，您可還記得？”
“哎呀！對對對！”袁天罡一拍腦門兒道，“您看我這記性，如何把故人都給忘了呢？”
“您這是貴人多忘事吶！”楊令源打趣道。
“豈敢！豈敢！”笑著擺了擺手，袁天罡轉(zhuǎn)而問道，“盧老先生可還好嗎？”
“家?guī)煹纳眢w很好！”楊令源答道，“他還時不時地提起您呢！”
“慚愧呀，慚愧！當(dāng)年要不是仰仗他老人家的資助，則在下怕是不知道還要在外面落魄多少年呢！”
“莫非您的恩師就是當(dāng)年資助過星耀兄的那位盧老先生？”孫思邈問的同時瞪大了眼睛。因為他著實沒有想到站在眼前的這位叫做“楊令源”的人竟是自己仰慕已久的盧太翼的得意門生。
“對！”楊令源點了點頭。
未等孫思邈繼續(xù)，袁天罡即插嘴問道：“云揚(yáng)兄是在什么時候成了您舅父的呀？如何以前在稷山縣時都未曾聽說過呢？”
“走走走，我們進(jìn)屋去邊吃邊聊。”聽孫思邈這樣說，楊令源方才感到肚子里于此時已然空空如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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