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奇的亂瞅,忽然感覺有東西砸在后背上,整個人被砸的摔個踉蹌,我以為是馬士豪干的,張口就罵道:“操,小地主你怕是想死了?”
“嘎哈子事?老子刨了你家祖墳?”
走在前面的馬士豪一臉懵逼的轉(zhuǎn)過頭,這時我才反應(yīng)過來,剛剛的東西是砸在后背上,他走在我前面,不可能是他干的,那是誰干的?下意識的轉(zhuǎn)頭往后看去,結(jié)果嚇了我一大跳。
身后的半空中倒懸著半截已經(jīng)白骨化的尸體,尸體的下半身不知去了何處,而身上穿著的衣服都已經(jīng)破爛不堪,若不是被荊棘包裹住了,都兜不住里面的幾十根骨頭。我投頭看去,荊棘連著一根藤蔓從樹頂上倒掛下來,像是一個吊死鬼般。
馬士豪走過來順著藤蔓抬頭往上瞧了倆眼,隨后用匕首將藤蔓割斷,將倒懸的尸骨放在地上。
“這是打松籽死在樹上的,前些年經(jīng)常有人不明不白死在樹上。”
我也不是沒見過尸體,這會很快冷靜下來問道:“打松籽?喂牲口用的?”
馬士豪搖了搖頭解釋道:“牲口不吃那玩意,打松籽是為了榨松籽油,前些年供銷社收松籽,一斤松籽四分,那會物價便宜,三五個雞蛋才一分,一家三口一天的開銷也就一倆毛,所以住山附近的人都進(jìn)山打松籽,有時候一天下來能掙十來塊,手腳利索的能掙幾十塊,那會十塊就算是有錢人。”
“不過這行飯也不是那么好吃的,松籽都是長在十多米高的樹上,人爬到樹梢上用竹竿將松籽敲下來,有時候不小心踩空從上面摔下來,直接嗝屁了,都不用往衛(wèi)生隊送,尸體軟趴趴的,里面的骨頭全都摔的稀巴爛。”
“這些都還算好的,每年打松籽的人,都有稀里糊涂死在樹上的,尸體掛在樹梢上,怎么弄都弄不下來。久而久之,人被風(fēng)干成了人旗,風(fēng)一吹,嗚嗚地響。有時候在樹下走著走著,一副風(fēng)干的骨頭架子會從樹上掉下來,撲到人身上,哎呀媽呀,那家伙能把人嚇丟了半條魂。”
這個說法讓我毛骨悚然,小心翼翼地朝周圍樹上看著,老松樹細(xì)點的有一抱粗,更甚者足足有半間房子那么粗,仰著脖也看不到頂,往上六七米的地方就被樹葉遮擋住了,也不知道尸體剩下的半截尸體是不是還在樹梢上。我始終弄不明白,那些人為何會死在高高的樹梢上?是被毒蛇咬死的?被人害死的?還是被小鬼給勒死的?
瞅了好一會也沒看出個所以然,脖子倒是酸了,正揉著忽然見到馬士豪在一旁挖坑,長白山里多是腐殖土,很蓬松,此時他已經(jīng)用手刨出來個淺坑。
“你這是干啥?”
馬士豪一邊刨土一邊回道:“幫忙埋了,落葉歸根,人死了總不能還這樣遭罪,這也算是俺們這邊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路上碰見背井離鄉(xiāng)的窮苦死人,要幫忙埋起來,聽說這規(guī)矩是闖關(guān)東人留下,那會路上到處都是餓死的浮尸,后來的闖關(guān)東人看見就會幫忙埋起來。你把骨頭整理下,別一股腦的丟進(jìn)去。”
拿起匕首將包裹藍(lán)色工人裝的荊棘三下二除五割斷,當(dāng)解開衣服的紐扣后,我驚訝的發(fā)現(xiàn)死者頭骨不在其中,衣服里兜住的只有幾十根斷裂的肋骨和左右手的臂骨。
或許是早就脫落了,我沒多想頭骨的去處,畢竟下半身都沒了去處,頭骨不見了似乎也可以理解。若不是荊棘捆住了倆臂,倆臂怕也早就不知去了哪。將衣服中骨頭挨個取出擺好,當(dāng)取到臂骨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怎么抽都抽不出來。這時我才注意到,死者的掌骨是攥緊的狀態(tài),從里面抽會被衣服袖口卡住。
從里面不行就從外面抽,捏住攥緊的掌骨,很輕松的將整條臂骨從袖筒里抽了出來。這時我忽然瞥見攥緊的掌骨中有東西,乍看之下像是塊黑色的動物皮毛,伸手輕抽了下還沒抽出來。
咦,還攥的挺緊,這應(yīng)該是人死前攥著的東西,到底啥玩意臨死還攥的這么緊?剛想掰開掌骨,忽然想起就這么動死者的尸骨也不太好,于是對著尸骨默念了聲阿彌陀佛,雖然我不是佛教徒,但應(yīng)該也有點用,做完法事我伸手掰開攥緊的掌骨,將掌心的東西抽了出來。
拿到手里展開仔細(xì)看了眼,的確是塊動物的皮毛,不過是殘缺的,只有巴掌大小的面積,斷口處殘缺的痕跡像是被狗啃過,層次不齊。毛發(fā)的那面黝黑發(fā)亮,沒有破損少毛,手摸上去的感覺絲滑的很,就算我這個外行人也知道這是難得的好皮毛。反過來看了眼,背面還寫有幾個歪歪扭扭的紅字,五道口……王基澄……,其余的字模糊不清,看不出來寫得什么。
我招呼馬士豪過來瞅瞅,他停下手里的活計,偏頭不在意的看過來,看了倆眼忽然驚咦了聲:“山魈的皮?這里怎么可能還有這玩意?”
這東西是山魈的皮?我此時也愣住了,這張皮是吃人腦的鬼東西身上的?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小地主已經(jīng)跳過來一把抓走殘缺的皮毛。他拿在手里翻來覆去打量許久,才說道:“沒錯,的確是山魈的皮,小時候我還摸過。”
“對了,這上面寫的是什么狗屁玩意?老子不識字認(rèn)不出。”
我說道:“上面寫著五道口和王基澄,別的看不清。還有五道口在什么地方,有機(jī)會的話,咱們找到他家人把尸骨還給他。”
馬士豪臉色刷的下就變了樣,悶不做聲的想了會說:“收拾東西回去找俺姥爺,這事俺得和他通口氣。”
“對了,骨頭也帶回去,都別落下。啥也別問,下山了俺再告訴你,有些話在山里說犯忌諱。”
我被他一臉嚴(yán)肅樣弄得發(fā)蒙,迷迷糊糊的收拾好東西跟著往山下走,等差不多快看見屯子的時候馬士豪才小聲嘀咕:“俺們這邊進(jìn)山有規(guī)矩,不得說山魈,否則就會被山魈敲碎腦殼吸掉腦漿,俺剛剛已經(jīng)是犯了規(guī)矩。”
搞了半天是這狗屁原因,我當(dāng)下擺出一副老大哥的架勢,不爽的說:“你是個布爾什維克軍人,怎么還這么迷信?部隊沒把你教育好?”
“放你涼的屁!這是俺們這邊的規(guī)矩,你個外鄉(xiāng)人懂啥?俺們這疙瘩邪乎起來……”
正說著,背后的老林子中突然傳出沙沙的聲音,像是有東西跟在身后,我回頭看了眼,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便準(zhǔn)備繼續(xù)教育小地主,轉(zhuǎn)過頭卻瞥見他面部肌肉抽搐,沒等我開口問咋回事,他二話不說直接拉起我往屯里跑去。沒跑倆步,后面的沙沙音再次出現(xiàn),并且也越來越近。
人對未知的東西很容易產(chǎn)生恐懼,我邊跑邊往身后看,但依舊什么沒發(fā)現(xiàn),可聲音就是不停的鉆進(jìn)耳朵,這會我才慌了神,該不會真的像小地主說的那樣,在老林子說山魈倆個字就會被它聽見,然后跑過來被敲碎腦殼吸干腦漿。
就在我慌張不已的時候,耳旁突然傳來了聲槍響,身后的沙沙聲頓時戛然而止,隱約間似乎還傳出聲慘叫,轉(zhuǎn)頭往槍聲的方向看去,見馬三爺正端著槍瞄準(zhǔn)著身后的老林子,槍口處還往外冒著白煙。
馬士豪這才停下步子慌張的往后看了眼,見確實沒了動靜后,才嬉皮笑臉的跑到馬三爺面前說:“姥爺,你這槍法是越來越準(zhǔn)了,俺是羨慕的緊。”
馬三爺一巴掌呼在小地主的腦殼上,噴著口水說:“別放屁!你咋的招惹了那臟東西?若不是我打算進(jìn)山踩點,老子還得給你打棺材。”
馬士豪縮著腦袋看了眼他,訕訕的說“俺就說了倆次它名字,沒想到來的這么快。”
“出去待了幾年規(guī)矩都忘完了?信不信把你腿給打斷……”
馬三爺說著再次舉起手里的短噴,馬士豪嚇得立馬從褲兜里掏出之前發(fā)現(xiàn)的黑色皮毛,急忙說道:“不不,姥爺你看這個,之前俺就是瞅見這個才不小心說出來。”
當(dāng)見到黑色的皮毛后,馬三爺也愣住了,回過神后立馬伸手將它抓到自己手里,原本渾濁的眼睛此刻迸發(fā)出攝人的光芒,松樹皮般的褶皺雙手在皮毛上反復(fù)摩挲,過了倆秒沉聲道:“回屯里再說,這次先記下,再有下次把你腿給敲斷。”
老林子里的不明生物中槍后,再也沒了聲響,三人也不敢大意,一路小跑著趕回屯里,進(jìn)屋子后,馬三爺先將門關(guān)上用棍子頂住,之后又用木板將窗戶封死,做完這些屋子里頓時陷入了黑暗。
“掌燈!”
聽到馬三爺?shù)牡秃嚷暎〉刂鞑恢缽哪姆v出一盞馬蹄燈點燃放在炕桌上,這時我才見到馬三爺?shù)哪樕钒?、身體微微顫抖的斜靠在桌上,手心處緊緊攥住那張黑色的皮毛,胳膊上青筋暴突起,似乎生怕被人奪走。